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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名少女,环肥燕瘦,规规矩矩的立于司礼场,各个身着统一的粉色拖地罗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鹅暖玉色花纹,头上的纱笠挡住了她们的容颜,稍后会随着点名一一坐上属于她们该坐的马车。长长的马队两侧站着两排身着官服的带刀护卫,场面庄重又有那么点浩浩荡荡。
安西省的封疆大使张巡抚陪着大平皇城远道而来的礼部官员并排而行,两人边走边轻声交谈,笑意融融,周围前呼后拥的无不是安西省各个部门的掌事者。
新搭建的大红台上,司礼官洋洋洒洒的讲了一大堆吉言,供奉天地君神后,仪式结束。
秀女们在被点名上马车之际,一人一骑从远处策奔而来。
那是一匹枣红色大宛马,四腿雪白,皮毛光亮夺目,马上坐一少年,他身材高挑,一袭绿色锦衣,华丽的贡缎布料,袖口绣着雅致的竹枝,黑发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绿松石簪绾着,简单又精贵,一看这行装打扮,就知道来的不是一般人。
少年没等后面的两位追赶的随从,翻身下马几步来到礼台下之。
安西巡抚张成远背着手低声训斥:“行色匆匆,没一点规矩,成何体统!”他已年过半百,体型保持得很好,胖瘦适中,声音醇厚,矫健有力。
少年神色不变,微笑着上前一拜:“孩儿见过父亲。”
张成远瞪了他一眼没理他,而是冲旁边的官员说道:“你看看,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后面跟着的官员们各个都听出顶头上司言语里那难掩的宠溺之意。也难怪,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张成远最小的儿子张智,老年得子,兼之这位四公子聪慧俊俏,在同龄人中样样出类拔萃,自然备受疼爱些。
张智没看他爹那严肃脸,转身向京城来的礼部官员垂首一拜:“舅舅,外甥知道舅舅今日要回京,好在及时赶来,望舅舅一路平顺安康。”
礼部员郎宋立人看着眼前俊俏少年,点点头,脸上全是慈爱之色,他抚着美须笑微微的开口:“快快起来,舅舅知道你的心意,一切当以学业为重,何苦跑这一趟,舍不得舅舅下次去京城去看我也是一样,不在这一时。”
宋立人的四姐嫁给张成远做二夫人。他与张成远是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宋立人也是借这次选秀之便来安西省看望姐姐和外甥。
这边厢,张巡抚和小舅子低声叙旧,那边厢司礼还在念名字:
“安西张巡抚六女张凌!”
张智凝目看去,他同父异母的六姐朝他们这边深深一拜,抬头时,眼圈红了。然后垂首一转身迈着细碎的脚步上了马车。
“林都城李通判之二女李牧容!”
“通州城郑通判之四女郑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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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县曹知县之七女曹月雪!”
张成远和宋立人交谈着家国要事,张智不咸不淡的立在旁边,一脸闲闲的模样,身姿却挺拔如松,散发出一种贵胄气息。。。。。。。清贵而疏离。
随着司礼一声:“朝阳县季知县之女季景澜。”他微微一愣,扭头凝神望去。
淡粉色的长裙,身材比一般女孩子要高,微风吹拂下,薄纱贴在了她脸上,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脖颈,腮边两缕发丝随之轻柔摆动。她迈开步子后,长裙在脚下散开,从后面看去,逶迤摇曳,她走路姿势并不似那些个女子般如风拂扬柳、婀娜多姿,腰板直挺,脚下有根,带着几分英气。。。。。。。待眼一眨,细细看去,她和那些女孩子又是一样,甚至微驼着背,刚刚的一幕像是他的错觉,张智眉头倏的皱起,他眼花了?
季景澜有种强烈被偷窥感,下意识警惕起来,她微微偏过头几乎在一瞬间就找到了正凝视她的人,透过眼前薄纱缝隙,她捕捉到正在打量她的人。。。。。。
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看不仔细他的表情,只是他将手臂环抱了起来,盯着她,随着他下巴一点点抬起,显得讳莫如深,他突然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明晃晃的白牙,颇有点风流少年那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
耀眼的阳光巧妙的烘托出那位艳丽贵公子的独特一幕,而这一瞬间,千百个念头闪现季景澜心间,她凝神看了他最后一眼,头小幅度的垂下,向马车走去。。。。。。。
只有手中掌握了权杖才会有玩弄人的资本,她微微的眯起眼,一步一步上了马车。。。。。。
张智看着马车帘子落下,回想刚刚她扭过头来,那纱帘挡住了她的面容,唯一可看出的是她的敏锐。
呵,她怎么样又与他何干?这只不过是一种法则罢了,她有什么资格避开?说不准将来她还要感谢他,感谢他将她送上了人生巅峰。。。。。。。
可不知为何,张智这一天的心总有种隐隐不散的阴霾,他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出到底哪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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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各省的秀女井然有序地踏上了行程。
安西省偏北,行到皇都大平快马加鞭也要半月。因为秀女身份特殊,礼部不会怠慢,吃喝用度都严格按规定来,车上的女子都是大家闺秀,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一路马不停蹄的颠簸,风尘仆仆的有些人不适应。
晕车的,生病的,思家的,对未来担忧的。。。。。。女孩子脸上难免流露出憔悴忧伤之情,有那性格娇弱的更是偷偷哭泣。季景澜当然不会哭,面对未知的前程,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她在想她该如何应对才会更好些。
当孩子时间太久,她身在其中,自会有孩子的一套。当大家都难受时,她当然不会表现的无动于衷,也将丝绢捂住眼睛,暗中观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