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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将取回的银针在火上烤过,看了一眼后,递给了白皎:“中毒,剧毒,你看这针上黑中带金,血液遇昆仑水化紫,这可不是单一的毒素能起到的效果。”
他启开程峰的嘴,取出他口中的药石,也一道递给白皎:“你瞧这上面的纹路,这毒中最少也有一味蛇珠,还想解毒呢,大罗神仙也难救。”
蛇珠虽名为蛇珠,然则却并非蛇毒,而是一种长在深谷里的藤蔓,其果实如豌豆大小,形如蛇蛋,又有剧毒,故名蛇珠,小小一颗蛇珠,就能药倒一头大象,且毒发时间极短,根本没有救治的余地。
白皎眉头紧皱:“若程门主所中的是蛇珠之毒,那毒发后应该是浑身僵硬,且这纹路只在药石上显现,程门主身上也并未有纹路浮现,这又是怎么回事?”
白石露出一个痴笑,可细看其神色,这既是非对程峰或是林昭昭的嘲笑,也并非笑白皎不识毒理:“我等用毒之人,若是轻易叫人看穿毒源,可就落了下乘,蛇珠一毒,就是因为痕迹太过于明显,我一向不大愿意用它,这毒也是如此,蛇珠的毒为主,辅毒则用了银苁、鱼蔻草等三四味,若非我来验毒,旁人是断不能验出来的,这用毒之人,配药的手法虽不如我,可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那程门主他……”林昭昭还在看着,白皎的话不忍心问完,在医家看来,程门主已去,这最后的一点希望,全在白石身上,可就算是再不忍心说,白皎也希望林昭昭能听到真话。
“死,倒确实是没死。”
这么多天来,除了丁二七,白石是第一个认为师父未死之人,听到这话,林昭昭几乎是瞬间落下两行泪来。
“但解,也解不了。”
由喜转忧,由忧转惧,几乎就在一句话之间,林昭昭快步走到白石身前:“你不是说我师父没死吗?这毒怎么会解不了呢?只要你开口,无论需要什么药,我找遍天涯海角,也定会给你寻来。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推开了白皎?只要你肯救人,我林昭昭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白石摇了摇头:“就冲下毒之人在这毒上花的心思,只要我能解,我便一定会解,我之所以说这毒解不了,是因为病人身上这毒,用的都是火毒,无论再怎么配置解药,都少不了一味冰爻花,可我们南骧境内并不生长此花,它生长的地方,在骧国旧都。”
骧国旧都,远在滨河以北,如今已是北戎人的天下,这些年来为了避免烽烟再起,无论南下的骧国子民再如何心系故土,朝廷命令,任何人不得跨越滨河,此时要想进入旧时王都,那就是抗旨。
这才是白石所说解不了的原因,他说这用毒之人配药的功夫在他之下,并不是他妄自尊大,他能验得出,就能解得了,他自小研究毒理,一生中无数次想去故土上看一看,看看北国是否真的长有那些记载中的奇花异草。
“我师父说了,有些地方看似有路,实则无路,去往北国的路就是如此。骧国将北境二十九州送了出去,那些奇花异草,从此就不再是骧国人的了,按照我们用毒之人配毒的惯例,若要制毒,就必得同时炼制解药,若是配制无解之毒,那还有什么意思。”
师父如今生死一线,抗旨与否,对林昭昭来说还有什么紧要的?白石说完这番话,她反而放心下来:“别说是北境,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必将冰爻花给你带回来。”
“可是师父说了,如果我为了采药深入北境,死了虽是我咎由自取,可是若是让北戎人拿住我,作为发兵南骧的借口,那害的就是全骧国的百姓,不能为了制毒,害死这么多人,更不能为了救一个人,害死这么多人。”
白石的话虽难听,却说得全无讥讽之意。
“师父尚在,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必定全力一试,可你们放心,我既明派的人,绝不会背弃骧国百姓,若是我真不幸落在北戎人手里,我便自毁容貌,即刻赴死,定不让他们查出我来自南骧。”
林昭昭说完,转头看向了陆鸣筝,在座诸人,只有他是朝廷中人,自己要入北境采药,便是公然抗旨,可即便陆鸣筝不答允,这个北境她也是去定了的。
但是出乎她所料,陆鸣筝并没有劝她:“昭昭,你先别急,程峰门主中毒,归根结底是为了我镇抚司、为了我骧国,我绝不可能反对你为你师父解毒。只是这件事情,并非只有抗旨一条路可走,你若是信我,明日我送白家姐弟进宫,你便同我一道去。”
抗旨不遵,乃是死罪,更何况这是南骧三代君王不变的政令,即便程峰是为了骧国才中的毒,林昭昭也不相信皇帝会为了这一点情义别开恩旨,冒着两国再度交战的风险,放林昭昭进入北境。
见林昭昭久久不曾作答,陆鸣筝知道她不信任朝廷,不信任皇权,也未必有那么相信自己:“昭昭,我答应你,如果明天我不能说服皇上,那三日之内,我一定将你送出京城,你想想,如果你真的执意抗旨,那即便你真的将冰爻花带回南骧,可程门主、既明派,不是又多一重抗旨之罪。”
林昭昭看着陆鸣筝的眼睛,叹了口气:“陆大人,若是皇上不答应,你还将我送出京城,那不仅我是抗旨之罪,你也会受此牵连。”
“如果是为了你,我不惧抗旨。”
陆鸣筝这句话说得很坚定,连林昭昭都不忍心再推拒:“好吧,我听你的,明日与你们进宫面圣。”
陆鸣筝命小玉将林昭昭送回房去,又亲自将白家姐弟安排在府上另一处偏院住下,及至将他们送进偏院厅中,陆鸣筝才开口对白皎问道:“白姑娘,我尚有一事向姑娘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