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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镇抚司的人,这院里的伙食就是好,就这么一桌夜间小食,也准备得如此精细,这一向林昭昭走南闯北,她自以为也算见过些市面,可要论豪奢,还真没有哪里比得上京城了。
等到林昭昭吃得差不多了,陆鸣筝方开口问道:“林姑娘,这天门山一派,我也略有所闻,这阵子乃是掌门座下首徒侯明轩大婚,门里的人差不多都留下来观礼,怎么姑娘却一个人跑到京城里来了。”
“我这等末流外门弟子,就算留下来观礼,也不过凑个份子,连正席都未必能入,何必去凑那个虚热闹。”
林昭昭低头喝了一口甜羹,这陆鸣筝上赶着管自己的闲事,也不知究竟有何目的,虽说镇抚司监察百官,论理不会包庇刘慷,可就连江湖上所谓不涉朝堂的规矩,如今看来也只是个摆设,说不好朝上这帮人,虽明面上是两端,实则私下里沆瀣一气。
“天门山近年来才在江湖上冒头,也有个门规森严的名声,就算是外门弟子,恐怕也不能随意出入京城,莫非是门中有什么事,须得由姑娘向京城走一趟的。”林昭昭越是逃避陆鸣筝的眼神,陆鸣筝就越是不肯轻易罢休,直看得林昭昭从甜羹里抬头,对上他的双眼。
陆鸣筝脸虽生得周正,一双眼睛却从眼尾处上挑,无端生出几分邪气,林昭昭对上他的眼睛,才觉得丁二七如此防备陆鸣筝,不是没有道理,就算没有镇抚司这重身份在,这陆鸣筝恐怕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只是眼下她已入了陆府,也只得既来之则安之。
“自然是有要务在身,只是依门中的规矩,消息不得外泄,还望陆公子莫怪。”
陆鸣筝闻言轻笑了两声:“是陆某多嘴了。”
林昭昭以为这陆鸣筝碰了壁,能就此打住,没想到她这心才宽下些许,就听陆鸣筝话锋一转:“姑娘这身衣裳,用的是京城里流霞铺的织云锦,一匹就要十数金,寻常人家一家子几年的开销,都换不来一匹,这天门山好大的手笔,也不知其他外门弟子身上,是不是也穿着织云锦的衣裳,那衣裳上,有没有这么精巧的压纱绣花的工艺。”
林昭昭自幼长在山野之中,又是程峰那样的糙汉一手拉扯大,她哪里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个什么来头,用的什么样的绣法,这身衣服如此,蔷薇楼给她打点的钗环首饰恐怕更是如此,她若是再扯谎,恐怕说多错多,倒不如闭口不言的好。
“姑娘就是不说,陆某也能猜到一二,姑娘这个发髻,除了蔷薇楼,京城还有哪里的丫鬟手这么巧,能梳出这样娇而不妖的样式,姑娘的任务,恐怕跟蔷薇楼脱不了干系。”
此话一出,林昭昭心下一震,她假意理云鬓,悄悄地将手伸向鬓边的耳坠,她与白皎猜到蔷薇楼的人难免查验林昭昭随身物件,因此将毒粉装在了白皎的东珠耳坠里,这东珠本是青羊谷为了入药,特意差人从南海寻回来的,大概也过得了蔷薇楼的眼,故此让林昭昭留在了身上。
如今林昭昭手上兵器全无,唯有这两颗东珠耳坠,还有一击毒杀陆鸣筝的可能。
随着陆鸣筝站起了身,林昭昭的弦越崩越紧,不知何时,丁二七也站在了她的身后。
只见那陆鸣筝在石榴树下伸了个懒腰,缓缓走向院门:“我这三分酒意上了头,倒有些倦了,夜里风凉,姑娘也早些回屋休息。”
陆鸣筝走出院门,眼中哪有半分醉意,这林昭昭就算不是蔷薇楼的人,也一定与蔷薇楼有所牵扯,皇上想要整顿京中大臣与江湖门派来往的心早已不是一日两日,蔷薇楼这个地方才浮出水面,林昭昭就送上门来。
这究竟是机缘凑巧,还是就冲着他镇抚司来的,还真不好说。
方才在偏院中,那女人强装镇定,暗地里已经准备对他出手,两枚暗器罢了,不足挂齿,可自己感受到的那股至阴至寒的杀气,不是出在这个女人身上,又是从何而来。
走进正院,陆鸣筝一抬手,两名暗卫便从空中落下,跪在陆鸣筝的身旁:“你们两个,给我盯紧偏院的那个女人,她要去哪,你们就跟着,她要送信,就截下来送到我的面前。”
“是。”
陆鸣筝离开了偏院,丁二七也就消失无踪,林昭昭再回头时,身后已是空无一人。
自从两人方才在路上一番对话,丁二七就没再出现过,林昭昭心想,大概是方才自己语气不好,丁二七闹了些小性子。
也不知方才陆鸣筝若是真对她下手,丁二七还会不会现身,见不到丁二七,林昭昭心里虽也有几分失落,但若是丁二七真为了救她,被阴差捉拿回地府,她的心里只怕更不好过,好在陆鸣筝虽然出言试探,到底没有真的对她做些什么。
“丁二七,方才是我一时情急,所以说的话就重了些,我心里都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丁二七?”
既然丁二七不肯现身,林昭昭也只得作罢,横竖如今婚约未解,丁二七必定还在她的左右,就算是看不见,人也是在那的,等这阵小性子闹过了,丁二七自然也就出来了。
自那夜与陆鸣筝在偏院里吃了顿饭,这两日陆鸣筝都再未出现在林昭昭院内,管家下人到还是好酒好饭的招待着,几日没有林昭昭的消息,白皎那边必然心焦,可林昭昭还是不敢轻易与白皎传讯,不仅是为了躲蔷薇楼的耳目,也是为了躲陆鸣筝。
自己在陆府上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陆鸣筝的眼睛,林昭昭只能暂时放下向白皎传讯的念头,每日赏赏花,摆摆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