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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皇天后土,十殿阎罗,见证新人喜结连理!”
“二拜高堂,奈何桥畔,轮回道前,再无不了之憾!”
“夫妻对拜,生前或许无缘,死后幸得成双,从此佳人相伴!”
“去也!去也!”
唱令才歇,晴空里突然一阵阴风刮过,卷起一地狼藉,本来一轮满月,叫乌云遮住了半边,那些半明半灭的纸钱和着烟尘沙砾,扑向跪在地上的人群,义庄不设后门,也不开窗,可那些本该长明的喜烛,竟也齐齐被风吹灭,一时间人群里哭的哭,叫的叫。
鬼媒人打点的阴亲不止这一遭了,可从前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里说不怕也是假的,只是这定金已经收下了,要是不能了事,这钱可不是得吐出来?勉强定了定神,大声喝道:“婚礼已成,洞房佳期,你们都各自回去,莫搅扰了新人。”
听到鬼媒人这么说,四下里的百姓立刻作鸟兽散,只留下义庄门前几条长案,案上供着香炉供品。
按照鬼媒人此前的章程,这些供品和帛金,旁人不敢享用,他们是照吃照收不误的,可今日的婚宴实在太过邪门,阴风吹灭了喜烛,可供桌上写着生辰八字的红纸却是纹丝不动,一群鬼媒人也战战兢兢,别说吃喝了,一个个推三阻四,都不敢进屋去重燃喜烛。
虽然是喜宴,不敢冲撞阴魂,爆竹是不点的,吹拉弹唱用的是镇上的喜乐队,方才那一出,这些人早被吓走,如今义庄安静下来,才听见门前几棵槐树上,乌鸦叫个不住。
这些鬼媒人里,领头的是个叫王福的,今年四十多岁,打小就跟着寡母干这个营生,十二岁上,寡母早早去了,他就自己张罗着干,这行做的人不多,真叫他成了势,今晚一行七八个人,如今都算是在他手下做事。
王福见这些人都不敢进屋,只得壮着胆子自己上,甫一进屋,他就感到身上一阵寒浸浸的,他这一辈子,打过交道的死人恐怕比活人还多,这屋子里十八具死尸,比起他刨过的野坟堆、乱葬岗不算什么,可就唯有这一次,他觉得脚下虚浮,手心冒汗,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屋里的灯灭得一盏不剩了,王福从屋外烧纸的铜器里取了火,还没走进屋里,火把就灭了,他只得又向屋外取火,可没想到,刚刚迈过门槛,这火把竟又无风自灭,这回他不敢再进,扔了火把,带着一众鬼媒人就往镇上跑,慌乱之下绊了一大跤,还把一只鞋落在院子里。
乌鸦的叫声此起彼伏,如同一曲哀歌,夜越深,义庄门前的雾气越浓,满月的月光穿不透这漫天的雾气,这义庄的门,义庄的墙,仿佛和这夜色融为一体,就快看不见了。
可要是有人留心去听,就会发现鸦鸣声里,夹杂着扣门的声音,先是依稀几声轻响,而后声音越来越急,动静越来越大,陈列着十八具死尸的义庄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准备破门而出。
终于一声巨响,一方乌木棺椁,棺盖由里向外,被一阵巨力冲开,棺中的鬼新娘一双削葱般的手攀上棺身,缓缓探出一个头来,今日义庄里停着的新娘,都由鬼媒人好好打扮过,她们穿着新制的红衣,头上戴着珍珠喜冠,为了这场婚事,长乐镇可是下了血本。
林昭昭生得明眸善睐,今日妆扮,为她点妆的娘子还在可惜,这样一个美人,若是睁开双眼,不定怎样灵动可人,奈何做了鬼嫁娘,这一生最盛装的一天,自己也不能亲眼看看。
只是不知道,若她看到此时睁开双眼的林昭昭,赞美的话可还说得出来?
脑袋上的钗环叮当作响,林昭昭不胜其烦,一把扯下来扔进棺材里,她坐起身来,四下打探,这似乎是一间停尸的义庄,这些年来她在江湖上行走,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些市面,死人可没有活人可怕,见自己身处义庄之中,林昭昭反倒松了一口气,自己目前倒是安全。
只是不知道,自己明明是接受了流云庄委托,替她们追查二小姐失踪一案,怎么一觉醒来,自己却躺在了棺材里。
林昭昭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胸闷头疼,身旁的佩剑也不知所踪,她定了定神,站起身来,不论如何,先离开了这里再说。
她的棺材放在一张离地三尺的木床上,她从棺材里站起身来站定,正预备往下跳,却感觉有人轻轻地拍了拍自己肩膀,方才探看时,明明是四下无人,再加上她此时站着,伸手就能触到房梁,什么人能在此处拍她的肩膀,这么一想,林昭昭的冷汗顺着脊背就滚了下来。
一个男声从她耳后传来:“敢问这位可是林昭昭姑娘,在下唐突,正是您的新婚夫婿,丁二七。”
第2章
林昭昭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棺材前正摆着她的合婚庚帖,庚帖上正是她林昭昭的姓名并生辰八字,新郎官未写全名,只留了个生辰,看上面的年月,竟然还是骧国北境尚在时的生人。
“你、你、你你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林昭昭咽了咽口水,像是要把乱跳的心咽回肚子里去,她颤抖着出声,却不敢回头看丁二七一眼。
“既然是阴婚,自然是死人,难道姑娘……”
丁二七这一句话,林昭昭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我是活人!活的!你看我有手有脚,你看地上,地上有我的影子,我”,林昭昭一着急,转过身去,正对上丁二七的眼睛。
这丁二七其实是个芝兰玉树的清俊长相,若是正经成婚,凭哪家的姑娘看了,都难免心中窃喜,是嫁了个俏丽郎君,可奈何他现在一身白衣,悬于房梁之下,长衫下垂,却不见双脚,林昭昭只是一眼,三魂就吓去了七魄,一不留神,失足从棺材里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