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今个外头寒气重,怎能劳姑姑您又亲自来侄儿屋里,眼下侄儿有了先生医治,身子已好了许多。”
李婉摁住他作揖的双手,把人牵到桌前坐下“不妨事,一个府里几步路的事儿,姑姑便是得亲眼见着你身子好了,才安心。”
书才接过孙娘手里的食盒,小心地放到桌上,食盒打开便闻到掺了药材味的肉香。
灶房做这些药膳时,罗先生把身旁的小厮打发到灶房看火,便是担心经手的人太多,药材的份量弄混了。
李婉见从食盒里端出来的是一盅参鸡汤,还有一小碟用药材碾碎了加入蒸煮的猪肝,药材味道浓郁,便连她闻着都不由反胃,难为了柏舟日日与这些药膳相伴。
李婉接过书才从食盒里拿出的汤勺,轻轻搅拌着参鸡汤,才把汤盅移到柏舟面前,“舟哥儿,汤先趁热喝了吧。”
柏舟接过汤勺,小心吹凉鸡汤尝了口,膳汤入口泛苦,他却面不改色的喝下。
深知因着他这身子,姑姑与姑父已为他操了不少的心,药再苦也是罗先生用心给他调配的,他没有因此矫情的理儿
“今个可觉得精神好些,夜里可还心绞难耐?”
面对李婉的关切,柏舟微笑摇头“侄儿好多了,让姑姑挂心了。”
“那便好。”
眼瞧着柏舟越大相貌就越似顺子,或许是太多年没见着那糟心的老弟,看着柏舟就像看到了顺子般殷切几分。
“罗先生昨个与我和你姑父说起,你体内的毒素约摸来年开春便能痊癒,但也得好生将养着,届时你再同怀溪他们一同到府学上课,这段日时你身子虚受不得寒气,有事便着书才来与姑姑说,知道吗。”
柏舟感激地点头,道“侄儿知道的,侄儿此生承蒙姑姑与姑父的抚育之恩,等侄儿日后大了定会努力考取了功名回报姑姑与姑父。”
“好,你有这个心便是好的,即便不是为了我与你姑父,为了你自己或是远在营中的父亲,也得为自己挣回来一份功名。”
柏舟想起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听怀溪和铭笙他们说起过,他与父亲长相极为相似,虽不知当年他与父亲为何失散,而自己又为何沦落街头遭歹人暗害,可姑姑与他说,以往之事便连父亲也未曾知晓,让他放下对过往不幸的执念而展望新生。
姑姑与姑父对他这般好,他相信姑姑所说的,父亲一定是不知晓其中之事,所以他不怨父亲,更想父亲能从军中回家,好让他尽到做儿子的孝道。
李婉眼看这个年过了,柏舟便有十六岁,该是到了说亲的年纪,李怀江的意思是他们家的哥儿二十弱冠后再婚娶,可亲事也得按习俗早些订下。
思及此,目光不经意扫到榻上枕头边上露出的半截香包,哪怕只露了半截,李婉也一眼便认出香包面上绣的是什么。
他们家从上到下所有人的香包都是思婳亲手所制,便连香包上的绣样也是思婳一一绣来,如果她没辨错,柏舟放在枕头底下的香包绣样应是山茶花。
山茶花可是那姑娘最喜欢的花,朴素纯洁,禁得起风雨,抗得住霜雪,宛如她所认识的小姑娘那般,秉持着谦逊真诚的品性真心的对待身旁的每一个人。
只是不知,柏舟小子可否能读懂这其中之意,思婳给家里每人绣的花样都是相衬对方喜欢的花,而绣给柏舟的则是以自己喜爱的茶山花相送。
儿时不幸的遭遇以及磨难,让柏舟对任何事物都保留一丝严谨,这种谨慎也让他懂得隐藏自己的心事,有时便连李婉都看不透这小子的想法。
来年四月思婳也将行笄礼,若是柏舟没那个心思,只怕小姑娘真心错负。
喝着参汤的柏舟眼瞧着李婉思绪入神,弱弱地喊了声“姑姑,您可是累了。”
回过神的李婉冲其莞尔一笑,“嗯,姑姑便不打扰你了,你紧着把热汤喝下便歇息,书啥时候看都成。”
柏舟闻言赶紧起身要相送,被李婉摁住他的肩膀“坐着吧,不用你相送。”
“书才,伺候好公子。”
“是的,夫人,小的送夫人您出去。”
书才极有眼力的迎上前送李婉和孙娘出屋,待李婉走后,柏舟的视线才落到枕边的香囊上,方才姑姑一直盯着那香囊看,也不明白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