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笙默默地看着对面的人,周遭的空气仿佛静止,唯有乔俊毫无形象的餍食。
直至见他终于把整只烤鸡啃食了个干净,铭笙扯下腰间系着的水囊,递给了他。
乔俊伸手接过,大口大口的将水囊里的水一饮而尽。
最后,乔俊狠狠的打了个饱嗝,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两手上的油渍。
如此,乔俊还是没有抬眼对上铭笙。
铭笙从他的眼底看到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其中哀伤比之任何情绪都要浓烈。
乔俊将沾满油污的手帕甩到了身后,双手撑着桌面,重重地叹息一声。
他想开口说话,但面对好友,又不知如何开口。
自那晚家中生变,直至现在,他活着的二十年里,仿佛就像是一场笑话。
思及此,乔俊突兀的笑了,越笑越大声,旁若无人的大笑,裹挟着凄凉的笑声。
院中的高稹,双手环胸听闻这笑声,不禁扭头往屋里多看了两眼。
只能看见被铭笙身子遮挡去的一个身影,笑得浑身战栗,笑得好不肆意。
乔俊的笑声孤零零的,脑海中的往事历历在目,笑眯的眼角溢出了几许湿意。
他的笑声未停,仿佛就像停不下来一样。
在乔俊的认知中,他自小家境优渥,是家中最受宠的嫡次子,一直被长辈捧在手心中疼爱,哪怕他学识不好,脑子也不顶用,可在长辈眼中,他依旧是那个最能讨人欢心的孩子。
他的人生顺风顺水,然而,那晚的惨剧历历在目,祖母,父亲,母亲,大哥,侄儿相继倒在自己眼前。
少年一梦阑珊醒,花枝遭雨又遭风,一夜梦醒,亲情往事化作一把刀,在他的心里来回穿刺,从此他再没有家。
却又被告知,那并不是他的家,他并不是乔家子,而是前朝宰相的嫡次孙——。
“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可笑啊,他怎么就不是乔家子,怎么就变成余党之后,此刻的他迷茫,苦涩,说不出口的煎熬。
他恨透了自己,因为他害死了乔家满门,因为他,乔家从此无后。
突然,他感觉自己活着已是毫无意义。
铭笙定定的看着他,看着他笑着落泪,心口止不住一阵揪紧。
曾经那个潇洒不羁的少年郎,好似已不复存在。
直到他笑声停止,铭笙嘴唇碰了碰,想发声,乔俊已是快一步的道出。
“李铭笙,若你早知道坐在你面前之人,是你家血渍仇人之后,你可还会愿与他结交?”
乔俊的话,如同像是在寻找最后一株浮萍。
“不愿。”
铭笙的回答,在这静谧逼仄的房子里掷地有声。
早在丛林听见那人的话,铭笙与高稹心里已是有了猜想,如今乔俊自个说出来,铭笙甚至觉得有种解脱,他无法替先祖放下曾经的仇恨。
乔俊颤抖着双肩隐忍地落泪,哭得好不狼狈,哭得毫无形象。
“我本无意害君,奈何世事弄人,我对不起乔家满门……”
乔俊字字泣血,诉说心底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