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元年,七月十一。
如今已是快到盛夏的末尾,但天象仍然炎热,各地州府、郡县,皆是有禀告上来,多有灾旱。
杨广端坐在乾阳殿中,执笔批阅着一本本奏折,而后伸了个腰,抬头望向殿外,眸光深邃,喃喃道:“大旱啊……河东道那边传来的奏报说今年大旱,田地都已经干涸!”
“怕是要饿死不少人了!”
杨广眸光闪烁,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不只是饿死人,还要急死人。
自从伍云召的急报送来之后,满朝文武,无不是胆战心惊。
他们都怕杨谅那几十万大军,第二天就出现在了洛阳城下。
唯独杨广是最镇定自若的,也因此才会坐在这里批阅奏折。
“希望那几个老东西不是找借口,借此逃避处理政务……要不然,我可得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杨广发散着心中的思绪,眼中光芒闪动。
虽然他觉得,除了自己之外,不可能有人会因为偷懒,而逃避处理政事,但终归是第一次,他老老实实坐在乾阳殿中批阅奏折。
这也让杨广心里有些莫名的感触。
“今日有劳忠孝王陪朕,在这乾阳殿待着了。”
杨广的思绪闪动,目光落在殿内坐着的一道身影上。
也是唯一一个能在这乾阳殿坐着的人。
伍建章。
“陛下说笑了,老臣能在最后的时光陪伴陛下,是老臣的荣幸!”
这位忠孝王正坐在殿内,距离他和杨广上一次见,仅仅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然而,此刻伍建章看起来,却是更加苍老了。
隐隐间,甚至有一股迟暮不久的落寞。
其脸上的皱纹越发深了,眼中也渐渐变得浑浊、疲惫,周身萦绕着难掩散去的死气。
任何只要修了望气之术的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伍建章这气象就是命不久矣了!
哪怕伍建章乃是大隋九老之首,身负不俗修为,可延寿数十载岁月。
但如今,却是也到了尽头。
倒不是伍建章大寿将近,而是他不愿意继续活下去了。
“为了区区一个邱瑞,让自己形销骨立至此,可是不怎么值当。”杨广淡淡道。
他很清楚伍建章为何会这样,无外乎不正是因为邱瑞那一点小算盘……最后,没把自己摘掉,也没把别人算进去。
伍建章明明没有看杨广,却像是知道此时那双眸子里的讥笑和冷漠,忍不住叹气,艰难的道:“陛下可知道,老臣现在最怀念的是什么时候吗?
是我等几个人结义的那一天,彼时的我们就如现在的宇文成都、张须陀、来护儿……意气风发,锐不可当!”
说到这里,伍建章有些痛苦的按住脑袋,苦涩道:“可是现在,我们都老了,却也多了许多算计、阴谋、心思……”
他长叹了口气,最后看向杨广:“陛下,老臣最后只有一件事恳求,来日若是可以,请饶过邱瑞一命。”
闻言,杨广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是在思索。
良久后,他才开口道:“只要邱瑞没有犯必死的罪行,没有触及大隋律法的雷霆,朕可以宽恕他,免他死罪。”
他没有说死,但也给了伍建章希望。
后者似乎也知道,这便是杨广最大的宽容,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的神色中还有些许愧疚和羞赫。
临了一辈子……自诩为忠君报国,可最后却还是为结义兄弟破了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