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薛良亦知自己今晚不论成败,都难逃一死。可是,纵抱着赴死的心情,此刻的她还是有些簌簌地发着抖。
她想活。
可她更想替她娘报仇。
如今凄风苦雨,躺在潦草的铺上闭了眼,瞧见的都是她娘将她藏进水缸时的泪眼。
“活下去……阿良,活下去……”
棍棒打得她母父哀声惊乱。她在缸中捂着嘴,不敢出一点声。
直至母父的声音熄了,官卒回身,笑着嚷几句,“真傻,真傻。”那些人说道,“随便骗骗便交出证据了。王大人与她们许诺什么,她们一股脑儿全信,真当蠢得不像话。可王大人要的哪里只是几张白宣?呼,只有死人才会永远闭嘴哩!……”
“可笑那清都少卿。大理寺的厉害人物,在我们浚县的小小衙府里,脸都被她们气得青啦!”“……”……
那日夜中,薛良下葬了自己的母父。
她决计要报仇。就算只是砍了这县官王项的一只手、一只脚,也算成功。
砍完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薛良心道,唔,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想替母父,向那位周少卿说一声对不起。
可惜她不认识清都的路,也没盘缠走这么远。罢了。
思索间,已到浚县衙府旁门。
这里都是薛良熟悉的排布。
她曾在梦中来过此处千百次,哪里会遇上谈笑的侍者,哪里会遇上夜巡的护卫……
她在心里演练百八十遍。
薛良将宽刀藏在身后衣里,嘴中叼着那布包,趁着夜色与冷雨,悄无声息地攀在漆黑的檐上。
檐下长廊,侍者与护卫三三两两,仿似见外头落雨,便都不想夜巡。
她们潦潦草草地查岗,哈欠连天。
便未瞧见掩在草丛中的薛良。
她一双眼透着冷光。
县官王项的居所之中,所有路过者皆是吃饱喝足的模样。
薛良咬紧槽牙,匍匐在暗色里,趁着门边护侍一个转身,潜进屋中。
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门扉开合的声响。
待旁人回首,一切又恢复原貌。
*
潜入得太顺利,连薛良都觉得太不可思议。
她躲在榻底,握着她那般钝锈的宽刀。
榻底视线不佳,只能通过声响判断方位。薛良本该爬去梁上,那是最好的位置,可惜她攀不上去。
可来不及胡思乱想。
顷刻,她听见门外动静。“王大人。”
门扉一开一合,便是细碎的跫音落进屋中。
是县官王项左拥右抱。他身边人正莺莺燕燕地笑。
王项醉迷迷又色眯眯地回。
蹒跚地走去榻边,王项却忽觉足边冷意一闪。似是刀锋划过脚踝,带起一阵失血的凉意。
王项醉着眼低头。
也不知是醉得或如何,他竟有些站不稳。
身边女子忽喊道:“王大人,你的脚——血,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