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台建于数百年前,原本是大殷历代君王祭神之所在。但数十年前的分国之战,将大殷撕为两半,之后的些许年,虽说老殷皇靠自己自身的本事,还能够掌握手下逐渐坐大的四族。奈何英雄迟暮,那青龙台就如同这天下一般,不知不觉间便从他的手里易主,到了这帮人的手里。
听说青龙台便是整座长安城的龙脉所在,谁要是能够占据这里,便能够成为天下之主。当然,这不过是那些游走方士嘴里的胡话,又到了百姓嘴里加以润色,这才会说得越来越玄乎。但正是因为这些话,此处才能在这每一寸都标明了势力范围的长安城内,成为一方无主的净土。
毕竟若是有哪一族有想法,其余三族便会群起而攻之。
今日花氏把祭神大典布置在这儿,也是为了试探试探各族的野心。
竹家往年都是征西军开到,自己的近侍领着禁军从旁护佑,自是风光无限。可惜如今大势已去,就连竹若简本人都不愿意露面。毕竟竹府离青龙台还是有那么些距离的,如今竹家没了靠山,万一被人半路劫杀,岂不是自寻死路?他可不愿冒这个险。但竹家的身份摆在那儿了,若不派个本家代表过来,只怕也不太合适。
所以思来想去,他便让竹似愚代替自己过来。这小子跟其余几族的关系不错,也不是族中什么大人物,就算是死在外面,对本家也没什么影响。要说这家人也是心大,就给竹似愚派了两三个侍卫随行,弄得他这半个时辰的路走得心惊胆战,生怕从哪条巷子里冲出来几个两眼放红光的暴民,一顿刀砍斧劈便将他剁成肉酱了。
竹似愚骑于马上,看着周遭百姓投来的仇视目光,毕竟他们竹家当初带着皇上逃亡泾川,可没管这帮人的死活,被人讨厌也是应该的。竹似愚叹了口气儿:“唉……你说我这是找谁惹谁了。”
竹二:“少主莫慌,有我等在自可保护少主周全。”
竹二嘴上虽然这么说,可他那拿着剑的止不住的颤抖的手想表达的可不是这个意思。这一路上的百姓投来的目光让他发憷,更别说行过小巷时,瞥见那里面长得凶神恶煞,用目光剜着他们脸上肉的无名人士。
这一路的提心吊胆,总归是没有出事儿。虽说竹似愚在秣陵的时候便有些害怕花满溢的脾气,可这会儿当他看到了前来迎接自己的花氏侍卫时,却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松了口气儿。他用随从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毕竟自己今儿代表的可是整个竹家,这面子还是要注意的。
花家侍卫领头的,便是花满溢的得力助手花理,却见他骑行上前,下马走到竹似愚的马匹跟前,单膝跪下行礼。
“家主特派我等来保护竹大人安全,请大人随我来。”
话罢,也不得竹似愚回复,花理便自己站起身来跃上马匹,对着侍卫们挥了挥手,一队骑兵便替竹家的人让开了一条道儿。待竹家的人走在前面,这花家的侍卫才跟在后面庇护。不过这感觉竹似愚倒不觉得是受到了保护,却更像是被人押着上了刑场。
也不是花满溢非得如此,但之前长生遇刺的事儿在前,如今长安城不太平,他也只能多个心眼儿。且不说竹似愚代表的竹家,哪怕他就是个普通人,那也是自己的朋友,自己作为禁军统领不保护一下确实不合规矩。
而在一边的青龙台上,除了花满溢自个儿这个主办人,其余几族的人都还没到。这通往青龙台的百阶石台两边竖着大殷皇室的腊梅龙旗随风飘扬,只可惜这旗下站的士兵却都是花家的人。
毕竟征西军一灭,除去由莫家与一干分家所率领的讨北军外,便只剩下他手里这么一支劲旅了。
虽说柳家的血卫营已然重组,但依旧缺乏训练战斗力不佳且远在秦阳。所以挡下,谁要是控制了禁军,便能够彻底掌握长安。这也是花几龄想不清楚她的儿子到底想要干什么的原因。如今皇帝在手,兵权在右却不夺权,竟还想着将手里的宝贝拱手相送。
花家世代忠良,花几龄也不说要谋求什么,但眼下天下未定,与其相信这帮各怀鬼胎的异族人,还不如把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而花满溢心里却很明白,此时并非如此简单,若是处理不当……那么花家便是第二个竹家,会被其余几族群起而攻之。到那个时候,别说是造福天下,他连这花家的百年家业都难以维系。
花满溢站在台前的祭神大鼎面前,望着这青龙台底的远门,叹了口气儿,“唉,这帮人是真的没个准儿,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能来迟到的。”
他身边的侍卫道:“家主莫慌,兴许是诸位家主有什么事儿耽搁了,不会不来的,还请稍安勿躁。”
恰在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从大门口给跨了进来。
花满溢瞥见,一脸疑惑,询问身边人,“秦川殿下怎么来了?”
他这么一问,身边的随从也懵了,忙道:“大人……不是您下令让他来的吗?”
花满溢:“我几时……”
就在此时,花满溢瞥见了跟着秦川殿下走进来的花几龄,后者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花满溢立马明白过来,感情是自己这位好母亲吩咐的。这可倒好,他这个做臣子的竟然命令起未来的皇上来了,也不知道自己母亲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花满溢:“来了也好,来了也好!毕竟是日母娘娘的诞辰,皇室无人确实不妥。”
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这可是他的亲娘,就算自己有什么不满又能如何?
花几龄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上台阶,原本她身后的梅殊荣也想跟她上去,哪知花几龄见状,忽而回头道:“殿下就不必上去了,在这儿候着吧。”
听闻此话,梅殊荣身边的贴身丫鬟不满道:“你!”
梅殊荣:“遂儿!”
待制止了她,梅殊荣陪笑道:“应该的,应该的,那本王在这里候着便是了。”
话罢,梅殊荣便恭谨的将伸出去的腿又退了回来,领着丫鬟站在台下,跟着一帮侍卫站在一块儿。见状,花几龄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走上台去。
见她走,遂儿忙道:“殿下!那女人分明是有意刁难你,你为何——”
梅殊荣:“遂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