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如今内忧外困。
如今各路义军仿佛达成了什么默契一般,尽数集结于城下,这一回的形势可完全与在云水恰恰相反了。
现在长安城下集结了近十万义军,已将长安团团围住成了孤城。阿米尔焦头难额,他虽早已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却从未想到来得这么快。城外所有的戎人部队,要么已经被花家驱赶到了关外,要么便已被柳氏与莫家的联军消灭在洛水河畔。城中剩下的数千残军早已没了斗志。
站在长安城的门楼上,阿米尔朝下望去,看到的是数不胜数的义军营寨。虽说这帮人各怀鬼胎,但无一例外的想将他置于死地。他本就命数已尽,拖着一身病骨往东征战。只可惜他打了一辈子仗,如今却要死在异乡人手中。
到底……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王妃,还是别的什么。他只知道看着这些帐篷上五花八门的旗帜,他便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他曾经是统一诸部的戎人英豪,如今……自己脑袋上的头颅,便是这帮殷人通往权力巅峰的筹码,真是可悲。
他孤身一人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的催命鬼感触良多。这里曾是大殷的国都,站在这儿本该是王朝的皇帝。可如今长安城已是一片废墟,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抛弃了他的子民,跑到了自己的属下的封地去避难。
阿米尔做到了他祖先所无法做到的事情,他知足了……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大汗,那个女人怎么处置?”身后的侍卫询问到。
阿米尔目光直视前方,道:“带上来……”
众人齐力将一位满身是血衣衫褴褛的女人拖了上来,身后留下的是一道血印。阿米尔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颇为好奇的询问到:“你的嘴巴可真是有些硬,不过……你当真以为自己不说,我便查不到你是谁派来的?”
说罢,阿米尔便给身边的侍卫队长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命人从门楼里拿出来一个用黑布盖住的木盘子,上面似乎放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像是个小西瓜。
阿米尔随即让侍卫将那黑布给掀了起来,然后亲手揪住这女人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扬起来。
待她那沾着血水的眼睛,虚弱的望向那木盘上面放着的东西时,她的眼神充血身体颤抖。任她死命的挣脱,但抓着她的几个人不仅没有放手,还在她将要说出不中听的话时,反手便是一巴掌扇在了她那布满刀疤的脸上。
阿米尔狂笑道:“哈哈哈哈!怎么?熟人相见分外亲啊?这婆娘你认识对吧?你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救她对吧?”
说完,阿米尔便不顾她目光剜着,抓起木盘上步娴的人头便朝城楼底下人去。
“禽兽……你……你不得好死!”
“你还真说对了!”阿米尔的狂笑让在场的众人胆战心惊,他们可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大汗。
阿米尔揪住她的头发活活拉起身来,又将她拖到了城墙边上。
“你看看!你看看这城下的旗帜!这可都是你们殷人!他又回来了,想要我的人头,还想要那狗皇帝的皇位!却唯独不想要你这条命。”
阿米尔捏住叶雪的脸,对着城下,喊道:“你看看这些旗帜!不认识?没关系!就让本大汗一一告诉你是谁!”
“那是陈梁莫氏的鸾凤!那是潼关花氏的彼岸花!秦阳柳氏……荆湘薛氏,就连那该死的泾川竹氏都来啦!”
当他指向叶家的旗帜时,不等他张口,叶雪却低吟到:“善城……叶氏……”
“你还认得出来?真是不错!”话罢,阿米尔一声令下,便将叶雪从城墙上推了下去。
一颗人头,一条人命。就这么在联军的注视之下,从城楼上坠下。
营寨前面,是各氏族领袖所率领的人马,这其中便有叶沉。然而他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的看着。就连叶君兮都瞧出这两人是谁,转头准备对他说些什么的时候。
却不想还是被他先开了口,“兄长,再等等吧……这场戏……还没到落幕的时候。”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那个被他买通的戎人,真的就在如今已经精神显得有些不正常的阿米尔背后,捅进去了一刀。
然而这一次,所有的侍卫都选择对阿米尔的死视若无睹,就这么看着他的尸体,被那位“叛徒”推下城墙。
又或许,此时此刻也只有这位叛徒,才能救城中的戎人一命。
看到阿米尔的尸体坠落到了城下,以及那缓缓开启的城门。领军的柳漠尘与叶君兮,花满溢等人相视,随即挥手示意大军进城。
而此时,距离长安沦陷,正好四个月。
几位氏族领袖入城之后,身后便是他们的幕僚们。看着身后的明棠、冽歌与钟情等人,柳漠尘的眼里已没有一丝感情,就好像这些人与他毫无瓜葛一般。
钟情骑在马上,看着这个好似变了个人似的柳漠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漠尘跟着莫家的军队与大军会合三日,他没有见过任何人,只跟柳礼私底下谈过几次。他的样子让钟情觉得陌生,也觉得害怕,虽然自己还是装着胆子去找他,可他对自己却相当冷淡,就好像……在故意躲着自己一般。
戎人的士兵放下兵戈,跪倒在大道两旁,看着义军士兵入城。而那些被欺压已久的百姓,无不对义军士兵与将领欢呼雀跃。
听着百姓的欢呼与喝彩,叶沉骑行到柳漠尘边上,笑道:“柳家主,这回……咱们可是光宗耀祖咯!”
柳漠尘却轻描淡写道:“少来,你我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刚刚开始罢了。”
两人相视一笑,这笑意仿佛将这些年积攒的许多零零碎碎冲淡。事到如今,柳漠尘已经彻底明白过自己想要做的是什么,将要做什么……以及……该怎么处置那些恶人……以及这唾手可得的天下。
至于其他的……那就不是他作为萧墙该考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