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将天空照亮的火光,来自于芦苇村的后山。
那燎原之火让站在山下的二郎们失声痛哭起来,烈焰犹如神明降下的天罚一般,给凡人带来绝望与哀伤。这场映天大火将整座后山点燃,村子里的汉子们纷纷跪倒在山脚下,眼里的泪水溢出,嘴里呼喊着的是亲人的名字。
然而这场大火就如同绝大多数不关心凡人死活的神明一般,无情而又冷漠的收割着人命。当然,这山下哭喊的里面也包括张鸣。虽说平日里他与妻子斗嘴就没断过,可到了生死之际,人的本性便会暴露无遗。刚刚这帮手拿长矛与戎人殊死搏斗尚且无坚不摧的男二们,如今却对着一座炎山止不住泪。
“张大哥?张大哥!别哭了!当务之急是赶紧组织人手救人去!”柳漠尘深知坐在地上哭也没什么用,他心里又岂能不担心连盏?
相较于其他人,张鸣还算冷静,被他这么一拉拽还能站起身来,然而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如今大火早已吞噬了所有能够上山的道路,就算他们有心救人,火烧到这个份上,能做的也就只剩下收拾了。
就在此时,柳漠尘便听见身后似有马蹄疾驰声。
“快让开!”
说时迟那时快,却见一人纵马飞跃,率领一干灰衣军士朝着火线行去。他们身后还带着一管子用麻布缝制内用牛皮的管子,柳漠尘定眼一看,竟是之前没见到的莫寻白。
只见她率领一干莫家族人,扛着这七八条管子冲到了火线前面。他们身后的,便是一辆用马拉着的装满泉水的木车。莫家精通机关术,想必这东西便是他们的杰作。
几位莫家弟子跃上马车,点燃了这马车后面放着的火焰。伴随着爆炸的气浪冲撞水壶,那里面的泉水便被飞快的推出管道,从那管口喷射像了火墙。
莫寻白瞥见火墙被水枪打开了一道口子,便让人牵来七八匹快马,送到了芦苇村民面前,喊道:“快!,你们几个快骑马进去救人!若是等这火药的劲儿消下去,再想救人便没可能了!”
听闻此话,柳漠尘便与张鸣几人跃上马匹,莫家弟子便抓起旁边的木桶,将里面的泉水泼到了众人与马匹的身上。
“驾!”
众人策马奔出,朝着缺口涌入。待他们马蹄踏入死境之后,那道被他们好不容易打开的缺口瞬间又被火龙所吞噬。
这里面灼人的空气让他们的每一寸皮肤都炙热难当。他们身边是不停被焚烧倒下的树木,已经随着热风飘散的灰烬,让他们止不住的咳嗽。
“捂住口鼻!”张鸣唤到,随即私下自己的衣衫布条,蒙住了口鼻。
他们直奔众人的藏身之所,然而这么大的火势早已让山上的路寸步难行。大约走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大多数人便已坠马身亡,只剩下了张鸣与柳漠尘两人独行。
可当他们感到这些人之前歇脚的藏身处时,此处却早已空无一人。好在她们的人数众多,在地上留下了不少脚印,想要找到她们并不算太难。而且柳漠尘也看到了连盏在他们所逃路上留下的标记,将自己的衣衫撕下布条,用石头压在退路的显眼处,用以引导救人者。
最终,两人在山林的中部一处小溪边,发现了芦苇村的百姓。然而此时却已剩下了不足三成,但总归比尽数葬身山林要强。柳漠尘认出了这条小溪的流向通往山下,若是莫家人要接应那么出来,肯定会在山下的溪流便补充水源。柳漠尘没有瞧见连盏的身影,便询问活下来的村民们。
在得知他们遭遇山林之中慌乱的野兽袭击时,是连盏挺身而出给他们断后之后,柳漠尘便让张鸣带着众人先行下山,而自己骑着马遵循着他们所指的方向去找连盏。
“拜托了……别死啊……”柳漠尘在心里默念到。
连盏的功夫虽不错,可柳漠尘更加清楚这山林间的野兽被逼至绝境时有多可怕,所以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求,一定要找到她……活着的她。
虽说他心里已有预感,自己的失忆和脸上的伤势八成和她有关系,可不知怎地,他就是对这个女子恨不起来。
然而到达了众人所说的地方时,这里除了正在燃烧的树木外,便只剩下躺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的几只幼熊。
“情儿?!”柳漠尘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情儿?!”
柳漠尘又喊了一声,声音回荡在燃烧的树林之中,不到片刻功夫便被焚烧倒下的树木坠地声所掩盖。
正当他绝望之时,却依稀看见前面的巨石后,似乎瘫坐着一个人。他便立马跃下马匹,快步跑了过去。
只见连盏脸色苍白的靠坐在石边,有气无力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他,忽而笑道:“傻不傻……你进了火海,又如何能出去?!”
柳漠尘见她捂着肚子,便俯下身来将她的手臂拿开。只见她的小腹被熊爪重重的抓了一下,伤口足有一寸深,溢血不止。柳漠尘没有回复她的话,只将她扛了起来,慢慢带到了马匹旁边,将其扶了上去。连盏此时才将手中攥紧的尚在滴血的剑递给了柳漠尘,笑道:“这是你的归尘,原物奉还。”
说罢,她便闭上了眼睛,若非柳漠尘及时抓着,连盏便从马上给坠落到地上来了。柳漠尘脱下自己的外衫,用他将连盏跟自己绑在一起,骑上马匹朝着小溪的方向行去。
然而现在的火势越来越大,柳漠尘又落后了张鸣的队伍太多。这浓浓烟雾翻腾起来,让他看不清楚眼前的道理。别说是他,就连这胯下的马匹都被烟熏得直冒眼泪。
柳漠尘拍了拍马脖子,“好马儿,再坚持一下!”
火势逐渐从四周向山中央蔓延,柳漠尘便知道纵使有莫家的机关车相助,却依旧无法让这火势减弱分毫。
就在他绝望的停下马蹄的时候,却见那被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的天空中却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机关鸟。
看到它的时候,柳漠尘便微微一笑,因为他知道……他们都能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