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晓,这漫长的夜被那束山巅倾撒而来的朝阳终结,如今已被大火焚为废墟的萧家寨外,仲叔正带着亲随巡视他们抓住的“战利品”们。
环视了一周,发现这萧家寨中除了那些没来得急逃脱的村民外,剩下的活口基本上都在这儿。这里面尚有不少熟面孔,他骑马每行一处,这些萧氏族人嘴里便止不住的往外冒脏话。
他问随行将官,“你们抓到的老头子现在何处?”
将官抱拳道:“回将军,如今已被押送至大帐中听候发落。”
记得那年他的父亲刚到萧家寨,却因偷盗罪被那老东西送给了柳氏处置。那年大雪漫天,积雪压塌了本就不牢固的屋瓦,他与母亲相拥取暖,甚至分不到半块柴火,只因萧氏祖训在先,不怜罪人。
那年最后的一个冬天,将他抱在怀里的那个女人没了温度。
他母亲死的时候,连眼皮都因冻僵而合不上。那个固执的老头子只知道一味讨好柳家,却不知他的父亲偷的仅是几块柴火,只为妻儿求得一夜之暖。仅是如此,便被他扭送至柳家活活打死。
这恨,这怨,让他多少个夜晚辗转反侧。如今虽然身边的佳人无数,可他却觉得自己身边睡着的,依旧是那位冰冷刺骨的妇人。她的眼睛望着自己的脸,整整一夜。
待他醒来时,自己手中已多了柄染血的剑,以及身边那血泊中躺着的女人,面目狰狞。
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没人清楚也没人在乎。
他只记得自己埋葬母亲那天,萧家寨没有一人出门相送。自那以后,他便弃了萧姓,流浪江湖。只可惜老天爷给他开了个玩笑,偏偏在他最为穷困潦倒之时,是萧二十发现了他,这才让他从阎王爷手里讨回了一条命来。
他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是萧二十自己找死,怨不得他。
掀开大帐的幕布,便瞥见一位老迈驼背的长者被士兵们押着跪在地上。仲叔挥手让众人退下,留他一人蹲在那老头面前。
此人脸上虽有血迹,但却并没有什么外伤,看来那帮士兵心里还是把他的话当回事儿了。萧家寨别人死了也就死了,可唯独这个糟老头子,他得亲自处置。
老头气息微弱但意识清醒,瞥见是他便垂下头去不再看他。看到他这副模样,仲叔嘴角微扬冷冷一笑,然后抓住了他的发髻,愣是将他的头给拎了起来。
“老头,你这辈子就是不愿说句软话,怎么样?我杀了你的族人,也灭了你溜须拍马示好的柳家,现在你满意了?”
仲叔那笑让人后背发凉,眸子里闪烁着刀光,这些年他之所以忍气吞声搏得如今的地位,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将这帮冷血的畜生手刃以报父仇。
被抓着头发的老族长只能看着他,喘着粗气,话语里有了几分无奈:“当初若非你父亲有错在先,老夫也不至于——”
“有错?”
听到这话仲叔笑了,立马松开抓住他发髻的手,反手便是一巴掌扇在了老族长的脸上。这一巴掌扇得可不轻,直接让他一口鲜血啐出瘫倒在了地上。
“一条人命,就只值那么几块破柴火?”
说到这儿,仲叔的脸变得狰狞起来,一把揪住老族长的衣衫直接将他给拽了起来,质问道:“老东西我早就想问你,你到底是姓萧……还是姓柳?柳家人的狗,你当着就那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