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漠尘当了家督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将手里的事情都交给下属去办,自己在屋里躲清闲。
说来也奇怪,在他看来自己的伤势并不算严重,可不知怎地总是觉得自身的身体打不起精神来。倒也不是动弹不得,但就是有一股子奇怪的感觉。他左思右想,便觉得可能是自己这段日子一日三餐都喝的是钟情所煮的“枸杞粥”,这要不了两三次的时辰就饿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吃这点东西能有劲才怪了。
所以今日他便趁着众人在前堂吃饭,放下了手里的粥碗,悄悄从窗户里给翻了出去,想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薛府的院子虽然相较柳府小了不少,但柳漠尘毕竟不熟悉,这左拐八绕的竟莫名其妙的从后门给绕出来了。正当他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却闻见这山坡下面传来一股子诱人的异香,难不成是有人在做什么好吃的?
闻着味儿,柳漠尘便遵循着自己狗鼻子的指引朝着那方向行去。
待他到了山坡边上时,朝下望去却见得是薛家新招募的几个仆人,手里拿着铁锹在洼地里刨着什么东西。他们一边的马车上似乎驮着什么东西,堆得跟座小山般高,但用油纸遮挡着,柳漠尘却看不清楚下面到底藏着的是什么。他只依稀透过油纸,从那下面闻见一股缓缓飘散而来的香味儿。
这味道不同于花卉的芬芳,也绝非美食的垂涎,而是一种更为独特……让人忍不住醉心其中的味道。柳漠尘形容不出来这种感觉,只觉得气味儿带着一丝甘甜,又颇有一股子刺激香味儿。
“你们在干嘛呢?”柳漠尘伏在山坡边的木栏上,张口问到。
下面那俩小厮瞥见是他,其中一人刚准备开口答复,却被另一人胳膊肘戳了戳,示意他不要乱说。前者思路再三,这才改变了出口的话,“回大人,我们在这挖了些山珍野味。”
“怪不得……”柳漠尘笑道。
荆楚之地多产山珍,近年征战百姓民不聊生,自然也就没人有功夫进山挖这些东西了。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正当柳漠尘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在底下挖东西的时候,自己身后却传来了钟情的声音。
柳漠尘连忙装过身去,委屈道:“我饿了,你们在屋子里吃好的也不喊我,我可不得出门自己找食儿嘛?!”
钟情走到他跟前来,瞥了一眼下面在挖坑的二人,便将柳漠尘拽着回了府里,路上道:“你可别这么说,再让薛家人听见,保不定还说我亏待了你。你如今伤势未愈,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
“那……那你总得让我见点儿油水吧?这都七八天了,顿顿稀水没干的,我一九尺男儿,这不合适吧?”柳漠尘哭诉到。
“有什么合适的?等你伤势痊愈,你就是抓了头大象过来给活吃了,我也不带说你一个字的。但现在,就是不成!”
待两人回了府,钟情便拽着他回了房间,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将那碗粥给喝得干干净净。柳漠尘也很无奈,这几日他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就连做梦想的都是孜然烤羊腿。
钟情知道此人是个无肉不欢的主,毕竟他身上淌着的可是朔方人的血脉,让他吃这些东西还真有些委屈了。可她也没办法,如今他体内寒毒刚除,身子还很虚弱,经不起难以消化的食材。这一点只有钟情和灵鹫知道,柳漠尘本人就算是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有异,但毕竟不懂歧黄之术,也只当是伤势未愈的症状罢了。
“你先吃着,我还有事儿。”说完,钟情便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见她要走,柳漠尘放下粥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问道:“着什么急,你们这些天到底在忙什么啊?”
“先前郑家和那女刺客的事情还没结果,总不能就不追究了吧?郑宓那老狐狸倒也罢了,只怕一时半会儿不敢公开动手,可那位逃掉的刺客可就不一定了。”钟情从灵鹫那儿知道了不少江湖规矩。
像她们这样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若是办事不利只怕会丢了自己的性命。既然那刺客的任务就是薛家上下这几十口人的性命,那么她此时定不会轻易放弃,否则在江湖上便再无立足之地。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柳漠尘一边吃着白面馍,一边问到。
“我们打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你如今的事情就是好好养伤,等伤势好了多得是你操心的事情。”钟情差点就着了这小子的道,毕竟他既是个闲不住的人,也是个不相信别人能将事情给办妥的家伙。
“得得得!我不问,我不问行了吧?”说罢,柳漠尘便气冲冲的坐到床边,蹬掉了靴子便躺上去了。
钟情看着他转过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便将桌上这一片狼藉给收拾收拾,放在餐盘上端出去了。
她前脚走,柳漠尘后脚便从床榻上给翻了起来,他今儿非得看看这帮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不可。毕竟他心里一直对萧磊的突然出现怀揣疑心,毕竟有那女刺客的事情在前,他如今已是惊弓之鸟。
再说,他们柳府内部还藏着一个内鬼,如今尚不知身份。既然那女刺客能够精准的提前猜到他们的落脚点,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
这柳家的内鬼,只可能是看过自己传给冽歌那封信的人。而在本家,看过那封信的人屈指可数。加之那日刺客不经意间漏出来的闭穴术又是墨梅阁的功夫,让他不由得不怀疑,自己幕府之内除了叛徒。
殷明棠与竹家有杀父之仇,灵鹫更是险些丧命于铁手团与竹家之手,他俩应该不太可能。至于康叔,他跟随了柳临江这么些年,压根就没有针对柳家的理由。巴豆?这小乞丐虽然和自己生疏了,但毕竟感情尚在,虽然胆小却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想来也不会对柳家下手。
所以柳漠尘便将种种推测归纳起来,发现矛头直指冽歌。
若是此人真是内鬼,那么……他们现在身处花满楼,便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