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鸾仪卫们谨慎地穿过荒草连绵的小道时,有人轻咦一声:“太干净了!”
这条满是灰尘的小道太‘干净’了,没有足迹、没有马蹄印、没有车辙,没有任何人能留下的痕迹。小路两边那些连绵的荒草已经蔓延开来,长到了路面上。
——以景尧的治下风格,只要这里还有人留守,他的亲信可能会抹掉人行马经的痕迹,但小路上的荒草一定会清理掉。因为蔓延到路面上的荒草会对人和车马造成阻碍,不利于紧急撤离。
景尧就是这么一个心细如发的人,他的亲信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还是说,他的亲信已经撤离了这里,戊未根本没有人留守?
明明还是午时,天色昏黄暗淡,干燥的风里夹杂着粗粝的沙粒,拍打在一众鸾仪卫的脸上。
远处那栋编号为戊未的宅院,在他们眼里也变得怪异起来。
指挥使的面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有个眼力极好,绰号千里眼的鸾仪卫,突然露出了奇怪的神色来,他说:“大人,大门上好像有东西。”
等走到近前,众人齐齐变色。
千里眼说得没错,大门确实有东西。那东西在远处时难以注意到,只有千里眼这样的好眼力,才能在昏黄的天光下看出不对来。
——那是飞溅在门扉上的,星星点点洒落的血迹!
指挥使的判断没错,任凭小路上长满荒草,这确实不是景尧一手带出来的心腹该有的作风。他的心腹亲信之所以没有清理荒草,不是他们懒惰,而是因为他们做不到了。
——整座宅邸里的人,都已经死了。
七月天气炎热,即使是最北方的朔州也不例外。
从大门,到一二进院子,再到院墙边,处处都是干涸发黑的血。无数蚊蝇萦绕在血迹上空,嗡鸣不去。
但这里不止有血迹。
还有零乱的,依稀可辨的激烈打斗后的痕迹,以及已经开始腐烂的,生出蛆虫的尸体。
这一幕无疑是极其可怖又恶心的,鸾仪卫手上沾过很多鲜血,见过甚至杀过很多死人,但他们见到的尸体大多是新鲜的,要他们忍着腐臭的气味,对着这些腐烂生蛆的尸体一一辨认,很多鸾仪卫一方面因同僚遇害而心生不忍,另一方面又难以抑制地露出了反胃的神色。
指挥使的眼眶有些发红。
他是个心如铁石的人,然而现在这些尸体是他好友的下属,也是他的同僚。即使指挥使心肠冷硬,想起故去的景尧,也不由得露出伤感的神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