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角微微抽搐,看了看缩在垛堞底部的盛仪郡主,再看看宫墙下驻足回首的钟疏。最终只好假作无事,朝着钟疏端庄地颔首。
宫墙下,钟疏定定望着明湘。
他的神情平静,望着明湘,却又不是在看明湘。
似乎过了很久,但实际上只在刹那之间。
钟疏抬手,朝明湘遥遥一礼。
然后他转过身,向着宫墙外更远的地方行去。
他石青色的袍子溶在夕阳绚烂的光影里,显得那样夺目,化作这落日余晖中最为动人的一抹轮廓。
明湘身侧,渐渐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盛仪郡主缩在垛堞后,从垛口中露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只盯着钟疏离去的方向。
她的这个姿势其实是非常可笑的,眼泪从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源源不断滚落下来,不断砸落在宫墙之上。
盛仪郡主终于哭出声来。
她哭得一点也不梨花带雨婉转动人,像个丢掉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因而不住嚎啕的孩子。
明湘蹲下身来,把痛哭不止的盛仪郡主抱进自己怀里。
盛仪郡主哭着哭着,渐渐没了声音,但明湘感觉到她的肩膀很快被哭湿了。
当晚盛仪郡主没有出宫,留宿在明湘的凝和殿。明湘也没有去福宁殿,留在凝和殿中。
盛仪郡主沐浴完出来,明湘一看就知道她沐浴时一定在浴桶里掉眼泪,因为盛仪郡主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肿成了桃子。
这点小问题不必惊动太医——或许也有怕再触动盛仪郡主伤心事的缘故,明湘没有命宫人去太医院,而是叫来凝和殿中两个会些医术的女官,替盛仪郡主敷了敷红肿的眼。
“我想和你一起睡。”盛仪郡主小声说。
明湘按了按眉心。
她听得出盛仪郡主是想和她倾诉一番心事,虽然明湘已经疲惫的紧了,但盛仪郡主在她这里总是格外不同。明湘微一思索,忽然想起衡思来,眼底顿时多出了一分无奈与伤神。
“好。”明湘分走了一半盛仪郡主的被子,“我不走。”
。
明湘和盛仪郡主秉烛夜谈时,福宁殿里,桓悦也没有睡下。
他久久立在窗前,看天边那一轮暗淡的毛月亮。
良久,他忽然抬脚要往外走。喻和一惊,连忙拔脚追了上去。
今晚的风依旧是热的,但这风里又隐隐夹杂了一丝不同。喻和一出殿门就坐实了心里的猜测,今夜多半要下雨。
但喻和公公侍奉圣驾已久,最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应该躲远点。于是他半个字也没说,生怕打扰了正心绪烦乱的皇帝,转头悄悄对不远处的头号干儿子喻九打了个手势。
见喻九会意,喻和公公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桓悦一路步履匆匆,少年人身姿轻捷,行动又快。这就苦了身材十分有福气的喻和公公,颠颠追着走了一刻钟,眼看皇帝不但没有停下的意思,还朝着和凝和殿不同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