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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悦纤长乌黑的眼睫一颤,望向明湘的眼神几乎柔软的要滴出水来。但这一次他只轻轻地垂下头,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的微笑。
“皇姐。”他轻声唤,声音仿佛长长的叹息,又好像郑重的念诵,“我心悦你。”
咔嚓一声脆响,那是立在桌边拿瓷盏斟茶的梅酝不慎失手捏碎了瓷盏。她慌慌张张放开手,瓷片哗啦碎了满地,所幸没有割伤手——但这时她也顾不得割伤与否了,站在明湘与桓悦中间呆成一只木鸡。
明湘倒没想到桓悦突然开始剖白心意,不过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了,于是明湘平静地颔首,想了想又觉得今晚自己似乎不止一次反应冷淡,与她想让桓悦开心的想法似乎有些冲突。
要说吗?
明湘微一犹豫,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也是。”
刹那间桓悦几乎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
明湘的态度一直都是放任默许,桓悦有时甚至会怀疑在皇姐眼中,情爱与否根本无所谓,她只是冷静地权衡了利弊,然后对自己做出了让步。他有时也能从明湘的种种反应中察觉出,明湘对他并非完全没有触动,但如今日这般正面肯定,还是从未有过的。
一瞬间桓悦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该说什么,怔怔望着明湘冰白的面颊,直到她雪白的面颊上泛起一丝红晕,蹙眉别开脸去,桓悦才回过神来。
他只觉得心神摇曳心荡神驰,倘若这不是在外面,几乎就想将明湘抱进怀里吻下去。那一刻桓悦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今晚怎么就拉着皇姐出门了呢?应该留在宫里才对。
不对!
桓悦转念一想,如果今日留在宫里,他还真的未必能从皇姐口中听到这三个字,毕竟在这方面,皇姐的养气功夫要胜过十个自己……
明湘只是应和了他一句,浑然不知桓悦此刻所思所想已经离题万里。明湘简简单单一句‘我也是’,在桓悦耳中仿佛已经答应了他入主中宫明日大婚。
明湘别开头不去看桓悦,而桓悦神思已经不知飘往何处。二者中间隔着一个倒茶倒到一半失手捏碎了杯子,不知该不该退下的梅酝,场面一时十分寂静。
直到笃笃两声,有人敲响了玄字号的房门。
作者有话说:
卡死我了卡死我了,写感情线真的好困难。
明天那一章挪到后天,两章一起更新,因为实在断不开。
第93章
“皇上?!”
来人一袭褐色绸衣,白胖圆脸,满脸挂着和煦的微笑,正是德胜楼的掌柜。
他身后跟着四个仆从,手中各自捧着一只托盘,后面三人手中托盘里放着的东西被上好的瓷盏罩住看不出是什么,第一个侍从托盘中的酒壶却飘出了浓郁的酒香——假如是好酒的老饕,只一闻就能分辨出,这小小一壶酒便是有价无市,甚至连贵为六部大员之一的户部尚书王知都舍不得轻易喝一次的顶级秋露白。
可惜守在玄字房前的护卫乃是鸾仪卫一等一的精英,还没等掌柜靠近玄字房房门,就注意到了这个明显不是前来奉菜的人,当即警惕地发问:“来者何人?”
这一声喝问隐带煞气,掌柜迎来送往不知见过多少人了,闻声心里先咯噔一响——寻常官宦人家的护卫,哪来如此慑人的威势?
他心中暗自叫苦,想着这下可不好办了,脸上却端起笑来,只说自己是德胜楼的掌柜,想要求见房中贵客。
“让他进来。”明湘说。
掌柜一进门,余光扫见桌前有女眷,顿时移开目光,行礼道:“承蒙贵客厚爱,特来送些酒菜,不值什么。”
明湘淡淡嗯了一声,一边的梅酝便道:“放在茶几上吧。”
这些送来的菜都要先由侍从试过毒才能端到明湘与桓悦面前,此刻没有专司试毒的内侍在,这个重任便由喻和暂时接过。
掌柜却不动,脸上依旧挂着难为情的笑。
桓悦撩起眼皮,淡淡看了掌柜一眼。
幂篱已经摘了下来,那张端丽的面容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掌柜面前。掌柜不好去看明湘这个女眷,只好去看桓悦,一望之下几乎为他容貌所慑,打了个磕巴,才支支吾吾说出了来意。
德胜楼三楼的六间房虽说按天地玄黄排出了次序,然而实际上除了玄字房位置最好,其余五间都相差仿佛。因此玄字间价格最贵,其余四间则略逊一筹——最后一间一向不对外开放,是要留着给某些突如其来的贵客,又或是给德胜楼的主家用的。
而这样尊贵的客人,一般自矜身份,是不会介怀这间房不是最好的,更不会因此大动干戈地计较。所以德胜楼也就放心大胆地依旧将玄字间事先订了出去,然而今日,另来了一位他们断断得罪不起的贵人,指名便要最好的那一间。
“哦。”桓悦一手支颐,恍然大悟,“原来你的意思是,要我们现在把这间房让出去啊!”
掌柜连连擦汗:“不敢不敢,您说笑了,荒字间除却位置不及这里,其他的那是完全一样,但求您怜惜小人,德胜楼小本生意,得罪不起那位贵人,您发发善心,给小人行个方便。”
他这话乍一听像是在道德绑架,实际上却是为了给桓悦一个台阶下——这位也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年纪轻轻心比天高,身边还带着女眷,若是为了脸面抵死不肯,到时候和那位贵人冲突起来,他们德胜楼也讨不了好。掌柜自己把身段放低,话里话外只说求桓悦发善心可怜自己,就给了桓悦一个顺理成章下台阶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