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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拜完,伸出手来,嫣翠扶着她起身,给菩萨上了香,正待转身离去时,忽的走上前来一个身材高挑,长得甚是明艳妩媚的少妇来。
那少妇一脸的红潮,羞意满容地望着顾扬灵道:“这位姐姐,不知现下可曾有些空闲?”
顾扬灵心头一动,余光把四下里的情状急速地看了一圈,猜着这女子莫非是弟弟安排的?便点点头道:“有的,不知妹妹有何要事?”
少妇愈发娇羞起来:“妹妹在家里头卜了一卦,说是今日将会在巳时二刻得遇一个贵人,偏巧刚刚那时辰姐姐正在叩拜菩萨,可不就是妹妹的贵人。”说着从袖子里扯出一根锦带来,含羞带臊地道:“劳烦姐姐,把这个和妹妹一道,绑在庭院里的求子树上。”
不论是不是弟弟安排的,少妇的请求顾扬灵都不忍拒绝,便点点头,含笑应了。
一时绑了锦带,少妇道:“姐姐是个好心肠的人,妹妹无以为报,寺院里赁了一间房舍歇脚,还请姐姐不嫌简陋,让妹妹为姐姐泡得一壶清茶,聊表谢意。”
嫣翠十分的急躁,不晓得这少妇是无意碰上的,还是有意安排的,不由得瞥向顾扬灵,等着她拿主意。
顾扬灵亦是纠结不已,正是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却见得那少妇极快地同她眨巴了几下眼,顿时一怔,随即便点头同意了。
听得姨奶奶要同新认识的妹妹去喝茶,福兴立时紧张得不行,这姨奶奶素来足不出户,鲜少和人交往。今日里不但一意孤行,非要出得薛府,更是和个不曾相识的少妇极为愉快地攀谈了起来,如今更要去喝茶,岂不怪哉?
福兴摸着滑溜溜的下巴,心里头暗道,不妙不妙,这姨奶奶必定是在盘算着什么幺蛾子了。
想着斜了嫣翠一眼,心道,倒是小看了这丫头。又一想,也是,上一次姨奶奶能成功逃出府去,这丫头可是功不可没的。
他也是一时糊涂了,才觉得这丫头单纯,若是有了什么,必定逃不出他的眼睛。却忘了,一旦碰上姨奶奶的事儿,这死妮子向来都是大发神力,一瞬间就要变得不一样的精明了。
然而福兴再急躁,却也只能侯在门外。姨奶奶毕竟还没有逃走,他又毕竟是个小厮,哪里能跟着进门去。倒是想塞进去一个媳妇儿跟着,可惜姨奶奶冷着一张脸,盯着他问他:“福兴是何意?这是监视我不成?”
若是二爷在,那是一家之主,自然是怎样都可以,可他是个小厮,总不能回道,是呀,就是要监视你呀!于是,除了嫣翠,谁都没能跟着进去。
屋里头,孙昊果然一副笑眯眯,诡计得逞的得意样儿。
顾扬灵看得忍俊不禁,侧过身给少妇福了福,道:“妹妹义气相助实在感激不尽,只是要给妹妹惹麻烦了,外头的随从不少,又是见过妹妹面目的,少不得要纠缠妹妹了。”
少妇却笑了笑,转过身走到脸盆边,一顿好洗,等着擦了脸转过身来,登时叫顾扬灵和嫣翠看得目瞪口呆起来。却哪里是个少妇,原是个清秀明朗的少年郎君。
少年笑了笑:“他们再是识得我的面目,总不能说我一个少年郎君,却去了送子观音处求子拜菩萨不是?我只说不认识,还能将我如何?”
一时间,屋里头的人都笑了起来。
于是,等着福安兴冲冲找过来,福兴已是上蹿下跳,立在门前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一脚踢开门,闯了进去。
见得福安来,立时激动起来,使劲儿叩门,高声喊道:“姨奶奶,福安来了,那法场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姨奶奶出来,咱们就去做法事。”
然而敲了好几遍,喊叫了好几声,却是无人应答。福兴登时瞪大了眼,额上瞬时爬满了汗珠子,一脚踢开,果然是人去屋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哪里还有姨奶奶和嫣翠的身影。
……
薛二郎赶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大步进得吟风阁,便见得庭院里头挂满了灯笼。福兴、福安、还有一串子仆役们,都立在院子里。听得薛二郎进得院门,都把头垂得低低的,不自觉地就打起了寒颤。
见得这情景,薛二郎顿时眼前一黑,不由得往前趔趄几步,就要晕倒在地。
旁边跟着的福庆忙上前扶住,却被薛二郎狠狠地一把推开,再睁开眼,桃花眸子里血红一片。
此时此刻,再也由不得他不相信,他的灵娘,果然是又跑了。这次,连带着嫣翠也跟着跑了。果然是走得干干净净,半点把柄也不曾留下。
薛二郎恨得心里头直冒血,叫人在廊下摆了张圈椅,坐下便道:“红英呢,把她带过来。”
福兴想起红英那孱弱弱的身子,额头上还未曾痊愈的伤口,由来一阵怜惜,道:“红英的伤口发炎了,整日里晕沉沉的昏睡,二爷要见她,只怕是要多派几个人去,把她抬了过来。只是醒没醒,却也不知道。”
薛二郎由不得恨声道:“你可曾问过她,姨奶奶走之前,她半点风声也不曾听说?”
福兴道:“问了,红英说,她不曾听过。还说,她是二爷的人,姨奶奶是知道的,虽说素日里待她也很是亲厚,可却是极少同她交心。还说,因着什么文书,姨奶奶那里极是精明,好似怀疑了什么,很是疏远了她一阵,还是后头,才又慢慢地好了起来。”
提及文书,薛二郎倒是信了。灵娘那丫头,看起来好似是甚也不在意,骨子里却是精细的。若是因着纳妾文书按手印的事儿,又不是吃了迷药,总会留下些隐隐绰绰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