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从直棱窗中呼啸而出,王南寺夜半正交子时的钟声恰在此时用涌入耳膜,元谌看着在床榻上姿态古怪僵硬的人,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已发不出一声声响。
“明……明岐……”
綦伯行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高深。
高深会意,抽刀指向了那几个内侍宫人,“说!是谁让你们杀了皇帝!”
宫人慌忙喊冤,“殿下明鉴!我们此前在外殿,并不曾听到任何声响,是殿下带人冲了进来,我们才跟着一道入内室查看,就见到陛下崩逝了啊!”
高深冷笑,“胡说!分明是你们听到了我们郡公率兵入城的动静,担心你们在洛阳城的主子,所以共同谋害了皇上!还是你们当中哪一个!”
这话叫宫人们纷纷喊叫起来,将方才有人端安神汤的事说了七七八八,又彼此看了看,却都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
綦伯行鹰目锁定了其中一个缩在后头的人,他抽刀指向了那人,“你!为何一言不发。”
他身上煞气极重,便是天生的秀致白面也不能隐藏那皮囊下的森森杀意。
宫人抖得更厉害了,却迟迟不敢说话。
綦伯行不耐,举刀便砍。
群聚的宫人惊叫四散,那宫人忽然扯着帷帐,猛然起身,奔向了外头。
“弑君者綦也!!!”
“弑君者綦也!!!”
垂顺的绸缎如泼墨一般挥洒向夜空,在富贵锦绣之上,混着歪斜破碎的污秽,如同乱世中飘摇起来的第一个旗帜。
帷帐被用力甩向殿外,四方不同的将士下意识都仰起了头。
千牛卫和跟着长乐王出京的护卫同时涌向了那帷帐铺展的方向,綦家的精兵高举起了火把,也冲向了被泼洒出来的帷帐,试图将那帷帐点燃。
綦伯行冷笑一声,慢步走出内室。
内室之内,铺着的厚毡已经被血色全数浸染,宫人们已经倒在地上,没有了生气。
月光与烛火相照,却被熏染上地上的血腥。
高大的北地雁臣将刀送入了展开乱世帷幕的宫人体内。
“金墉城宫人,弑君犯上,就地斩杀,不许留活口。”
綦氏的将士们高呼起来,带着原始的兴奋,冲入金墉旧宫各处。
火连着火,室内的金银器皿装饰被一扫而空,成了他们的战利品,哭喊声、求饶声、痛呼声在这片旧宫的天穹中响起。
从洛阳来哭求皇帝的勋贵们被扣押在旧宫中,听到兵伐之声以为是救兵来了,不想门被撞开,北地的胡服铠甲在火光之中显得黑沉,如同泥犁烈火。
他们惊诧地高呼,“吾乃侯爵!!!尔敢杀我!!”
“放过我,洛阳家财赏赐于尔等!”
将士们充耳不闻,或有停顿者不过是生生将人拽出,强夺下人身上的昂贵饰物。
勋贵们倏然知道怕了。
在一片惊恐地求饶声中,另一道将士的喊声响起。
赵郡公被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费力仰头,看见了熟悉的虎贲军。
那不是方才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甚至与胡服精骑同流合污的中军,他们显然刚刚赶来,在赵郡公绝望的眼神中,高喊道,“綦贼弑君!是为叛国!尔等叛军休伤我朝廷命官!”
那是刚刚奉清河王与长孙太尉之命从洛阳调来的第二等中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