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浑身是血的半大少年,正警惕地提起一支粗壮的木棍四处搜寻:他刚刚杀了五个人,两个老妇人,两个小女子,还有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女的,他没杀过人,连鸡都少杀,可在杀了一个人之后,他突然不再畏惧喷射的鲜血和濒死的眼睛——甚至,他已经做起了抱着那么多那么多银子回村的美梦。
他没家,没爹娘,吃百家饭长大的,村里头连有主的野狗都能咬他两口。
等他拿着银子回去,他第一件事就是买把刀,把那条大黑狗割了喉!再买大把的砒霜,把村子里的人都毒死!
解气!
真解气!
顷然间,他余光扫到空地上有个弱小瘦削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藏在灌木丛里,低声抽泣。
而地上躺着的一具看不清脸的尸首。
落单的小姑娘。
少年心上浮起喜色。
照他屠杀的经验,小姑娘是最好杀的,又软又轻,根本不需要棒子,双手掐住脖子,默数十下就没气了,不用费力气也没什么危险。
少年将棍子轻轻放在地上,脚尖着地,轻手轻脚地向前走,在双手指尖快要挨到小姑娘脖子时,地上扮作尸首的邱二娘僵硬又瑟缩地弹起身来,藏在背后的双手将藤蔓绷直一把缠上少年的脖颈!
杀人之后,据说人会生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与敏捷。
少年下意识一躲,硬生生地躲开了邱二娘缠脖的藤蔓,慌乱之中反手卡住贺水光如小鸡仔一般的脖子!
静谧的树林,在即将发出巨大声响之际,灌丛中突然蹿出一抹黑影!
黑影一手扣住少年的胸骨,一手在少年喉咙间飞快一抹
巨大的声响顷刻之间归于平静与沉默!
只有又烫又腥的血注无声地喷洒在这罪恶的夜里和明亮的树林中!
贺山月迅速将手中磨快的剪刀收进胸襟中,单手顶撑住少年,不叫他的躯干砸在地上发出不必要的声音,一手撑在树干上,低垂下头,睫毛一眨,一滴带有余热的血珠便顺着睫毛砸在了地上。
贺山月紧紧抿唇,只用腹部与鼻腔深吸吐气。
约莫缓了十个呼吸,贺山月不敢耽误,轻轻招呼亲娘和妹妹将少年的尸体藏在大树背面
一切似乎都在来不及反应中结束,邱二娘满脸是泪,贺水光双腿止不住地颤抖,但仍站着的。
还有人,但不多了。
如果故技重施,她害怕亲娘露馅。
剩下的,要么是力气占据绝对优势的少年,要么是身强体壮的妇人。
贺山月脑中思绪飞奔。
“喀嚓——”
树木被踩断的声音。
贺山月右手紧紧握住剪刀猛然回头,眼中杀意尽露。
却见一个比她高出半个头、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少年从东南边的大树从佝腰耸肩,举起双手,哭道:“我我我不杀人我也不要银子!求你们别杀我,求你们别杀我!”
少年面色卡白,结结巴巴的,两只圆眼瞪得大大的,哭得通红,像只受到巨大惊吓的小兔子。
贺山月眼神从少年的麻布衣摆,到袖口,再到他的双眼。
贺山月将剪刀旋一番,收于背后,眯了眯眼:“你从东南角来?”
少年赶紧惊惶地点头。
“那边还有多少人?”贺山月问。
少年忙道:“死完了!我会爬树,一直躲着!刚有两个人从西边过去搜林,我赶紧往这边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