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澄茫然地想着,仿佛他正和自己渴望的一切走在一条相反的平行线上,渐行渐远。
人生总有许多不得不进行的等待,但是这次若是再等下去……他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迎来自己想要的自由?
自由来之不易,他用了几年去重新找回它,却又在几个月里就能轻而易举地失去它。
以后按部就班地工作十年、二十年……
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看着落灰的贝斯,只觉得陌生而遥远?
贺知澄到底还是刚毕业的学生,按捺下内心的不安,他不想给忙碌的母亲添麻烦,决定等工作逐渐稳定下来再做打算。
第三个月,他抽空抱起贝斯,却发现自己的脑海中似乎不再能流畅地组合音符。
第六个月,他突然发现自己最近甚至没有耐心听完一整首歌。
转眼又是冬天,父亲离开后的又一个冬日。
某一天,贺知澄疲惫地踏着夜色,从律所回家。
昏黄的灯光映在脚下,沉重的寒意压在肩头,就连影子也佝偻着身躯,不再有曾经背着贝斯,也能健步如飞的意气。
他空茫的目光终于从足尖移开,飘落到道旁的橱窗上。
浅淡的光线映照出模糊的身影,那张麻木又疲惫的脸,陌生得好似隔世而望的鬼魂,让他辨不清今夕何夕。
贺知澄突然觉得寸步难行。
他想,要不算了吧。
不知道突然之间哪来的精力,贺知澄一宿未眠,冲动地填下了报名表,在思考都不剩的时间里点击发送。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脱离了轨道,但被束缚在平行线上的灵魂却挣脱出来,不再疲惫而压抑。
即使前路覆盖着看不清的迷雾,但是他义无反顾地踏出脚步。
“不过,我还是很幸运的,遇见了李姐,把我签进盛夏。”贺知澄笑着道,“我没什么舞蹈功底,要是当初真出道了,我可能就只能在练舞室过夜了。”
回忆那段灰暗的日子,贺知澄意外地觉得内心竟然没有多沉重,他也没想到,自己真正对夏于淮开口比想象中轻松得多。
但夏于淮听着贺知澄轻飘飘的语气却越发心疼。
他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不是幸运,是你应得的。”
他已经隐隐约约拼凑出了贺知澄当年的情况。
父亲因病变得偏执,逼迫他放弃了热爱的音乐,才造成了他的心结。
这样的经历,心中怎么会没有怀疑和不安。犹豫着不敢面对过于滚烫的感情,迟疑着不知是否相信许诺。
夏于淮只恨现在不在贺知澄面前,他只想冲过去,抱住他,告诉他这一切都没有关系。
“没关系的,我等你。”他喃喃地说。
“嗯、嗯……有些晚了,我先挂了。”
低沉的声音响彻在耳边,宛如夜深处恋人的呢喃。贺知澄耳根泛起薄红,后知后觉泛起了些在夏于淮面前将过往的彻底暴露的羞赧,难得慌乱地主动挂了电话。
隐约间还能听见夏于淮的轻笑。
四周安静下来,贺知澄伸手碰了碰嘴角,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仿佛阴霾逐渐被风吹散,踽踽独行在茫茫长夜,荆棘丛生,也始终会有人在道路尽头等待着他,告诉他,“没有关系,我会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