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时不会介意甘欣的突然靠近。
甘欣被自己梳头梳到靠着他睡着的时候;趁他端着糕点走出厨房,眼疾手快从他手边叼走食物的时候;还有甘欣洗漱完特地不擦干手,悄悄走到他身旁甩一下、试图看他被吓到然后闭眼躲避的时候……
有无数个片刻,甘欣都比现在离他更近。每当那时,他心里都会冒出一种难以开口的愉悦。
他将甘欣当成了一只顽劣的宠物照看,而宠物的放肆、闹腾其实是对主人饲养得当的一种亲密反馈。照顾甘欣,让顾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欣慰和满足感,是以这些日子来他对甘欣愈发纵容。
可就在方才,甘欣那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靠近,让顾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都差点按捺不住自己暴起,将甘欣当成一个寻常猎物撕碎的欲|望。
好像只有将她吞噬入腹,才能让肺腑里因食欲不得满足而汹涌翻滚的怒涛平息下来。
可要是真这么做了,他去哪里再找一个毛发柔顺的甘欣养着呢?
顾屹就这般硬生生的咽下了喉头弥漫开的血沫。
“真奇怪,凶完我又不敢看我。”甘欣本来还有些生气,可看顾屹好半天没有任何动静,面壁思过般的在墙角罚站,便往旁边探出脑袋试图看顾屹神情。
她一歪身体,顾屹就像感应到什么一样又偏过去了一些。于是甘欣忽然就不气了,像只发现新奇事物的小猫一样凑上前:“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刚才不该对大小姐那样说话,有些后悔啦?”
“嗯。”顾屹根本没心情听甘欣在说什么,仍在努力稳固自己混乱的灵力,便随口答应了一句。
甘欣更高兴了。
她就说嘛,相处了好几个月,是块寒冰也该稍许融化一层,顾屹这样听话有眼见,怎么可能还跟初见似的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呢?
“既然如此,大小姐心胸宽广,就原谅你啦!”甘欣得到了超出意料的回应,心情不错,就往顾屹面朝着方向的墙上一指,“你看那幅画,怎么样?”
顾屹深吸一口气,将内丹里最后一丝躁意收下,终于能分出精力应付甘欣,半合着眼道:“不错。”
甘欣得意道:“我画的,厉害吧!”
顾屹顿了下,才说:“厉害。”
这句倒不是为了应付甘欣随口回答的敷衍话,而是顾屹由衷的评价。
那画是真的不错,哪怕让凡间挑剔的文人墨客赏鉴一番,恐怕也找不出什么毛病。
它画的似乎是檀山,但又与顾屹熟悉的峰貌有些许不同,山上了了点缀的树木花草也偶有顾屹没见过的品类。余下的水雾云海,汩汩奔涌的小溪……尽数刻画得栩栩如生。
顾屹知道甘欣时常在屋内描描画画,原以为她只是胡乱玩玩,没想到笔下是真的有些功夫。
可惜山脚下的草丛间有几只扭曲的灵兽,看起来与整体画面十分……不和谐。灵兽旁边还有一个几笔勾勒的长发少女——当真只有几笔,四肢躯干各占其一,随后用圆圈出了个脑袋。
顾屹能认出这画的是个女子,全因脑袋旁点了两坨墨渍,若不是发髻,便大概是黑熊精化人后技艺不精,没能藏住的耳朵了。
“那必须的,我画的自己可像了,这几个灵兽还是照着小虎他们一点点描下来的,他们都说我这些作品是整幅画的点睛之笔呢。”
顾屹:“……所以上面的山树云溪都是谁画的?”
甘欣:“不知道,这画原本挂在爹爹书房里,见我喜欢,爹爹就把它送给我了。”
顾屹:……
他可真能高看甘欣。
甘欣情绪一恢复,就又摇头晃脑地凑到顾屹身边来。
于是顾屹很快就没心思再去腹诽她的画技如何了,开始与才压下去不久,但又如雨后春笋有冒头趋势的饿意斗争起来。
他忍不住有些担心,真的再在甘欣的屋子里待下去,什么法器也寻不着,还有可能会伤到甘欣。所以顾屹随口找了个理由,就匆匆端着盘子离去。
直到过了亥时,顾屹才堪堪恢复寻常。
“大概和甘欣没什么关系,是炼骨期的问题吧。”顾屹想着,打算不日找衔玉问个明白,他过炼骨期的时候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阶段。
同自己较劲了一整天,还怕甘欣生疑照常备餐洗碗,顾屹身心俱疲,难得打算早些入睡。
可是甘欣并没有这样轻易就放过顾屹。
寅时,顾屹再一次被饥饿感折磨醒来。
他看着蜷缩在自己臂弯中毫无知觉,睡得十分香甜的甘欣,突然意识到能引起将对方生吞入腹渴念的,并不只有食欲一种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