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画面倏然间一转。
府里来了一位高僧。
那老和尚慈眉善目,胡须雪白。
他走到佛堂门口,远远的看了眼画,自顾自的颔首笑笑。
离开前他对苏婆婆讲,“莫怕,画中并没有外附的妖邪,那幅画只是得机缘而生,为精,为灵。”
苏婆婆难掩紧张,“那她会出来害人吗?”
“精灵是善是恶,要看教化之人的用心。”
老和尚回道,“凡画作、山石、碑碣、铜像、石马,器物等等,皆是吸食了天地灵气,再经偶然间的血气契合,造化成精,它们大多无害人之心,因为它们本身就是无心之物,若非刻意冲撞,它们不会主动挑起事端,在它们还没有造化时,用心教诲,方可给它们注入善念,行善道,得善果。”
苏婆婆安心了几分,点头道,“只要她不会伤了棠儿就行啊。”
“容蒋军吗?”
老和尚沉吟了片刻,捻了下胡须,“恶会变妖,善会变灵,这幅画幸就幸在,画师的技法出神入化,给画中人注入了佛气,勾勒出了天然的慈悲之境,画中的女子在纯净中而生,菩萨清凉月,常游毕竟空,她迟早都会成灵,再有香火加持,且得百年,灵窍将自然而开,到那时,此画灵不会有半分恶念……”
“只可惜造化弄人,那第一滴血提前为她开了窍,并让她有了怨怒之气,这份怨怒如利刃出鞘,誓不见血不罢休,剑尖直指的,便是容蒋军,老衲可断言,她不会伤害其他人,唯独会想要容蒋军的性命……”
我虽然还是没办法走出佛堂,但能通过‘电影幕布’看到老和尚和苏婆婆的对话。
心头一阵突突,老和尚还真是道行高深,上来就掐准了脉!
“不罢休?这可如何是好……”
苏婆婆一脸的心惊肉跳,“那可否请法师给画灵做场法事,让她消去这份怨怒?”
“老夫人,请恕老衲无能为力,画灵的这份怨气也无法倚靠外力去化解。”
老和尚叹出口气,“您要知道,是郡主的第一滴血,为画灵开的神智,这滴血,相当与她的母亲,她的恩人,无论这份神智是善是恶,对画灵都有着无上的恩德,是为缘起。”
“纵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若想让画灵消解掉郡主的这份怨怒,则需要容蒋军……”
他语气一顿,苏婆婆神情急切道,“需要我棠儿如何?”
“除非容蒋军愿意顺了画灵的意,要杀要剐随她……”
老和尚说道,“且等画灵将戾气发出,郡主留下的怨怒自然会消散无踪,当然,画灵也未必能做到真正的杀害容蒋军,这方面还要看容蒋军自身的福德,就看老夫人您敢不敢赌一场了。”
苏婆婆听的身子一软,侍女忙不迭的抱住她,“老夫人,这画留不得啊!她的这份怨气既然是郡主给她灌入的,那她的脾气秉性定然跟郡主别无二致,记得郡主在世时,在贵族当中就以娇纵跋扈著称,画灵只会取其短不会取其长,想来她也会是个冥顽不灵的,若是她执意伤害蒋军,那会是莫大的隐患,依奴婢之见,不如一把火将画烧掉,永除后患,一了百了!”
“阿芸!”
苏婆婆反手推开了她,厉喝道,“修行之人怎可口出妄言!”
叫阿芸的侍女仓惶的下跪,“老夫人,奴婢也是担心蒋军的安危啊!”
“你没听法师说吗?即便没有郡主的血,画灵也会孕育而成,况且,那画上不光有郡主留下的一滴血,还有我的血,这画灵也是我的孩子!”
苏婆婆呼出一口长气,转而看向老和尚,“法师,除了容着她伤害棠儿,还有别的法子吗?”
“就看老夫人求的是什么了,如果老夫人只想保护好容蒋军,那就不要再让画纸沾染到血气,一滴血都不可以,尤其是身份高贵的男子血气,这对她会是大补良药……”
老和尚低着眉眼,“若是再让画灵沾染到一滴男子的血,此为两阴一阳之象,震雷发出,她便会幻化出人形,将从画中走出,从此三魂俱全,逐渐再修出七魄,随着心智的增长,她日后成神还是成佛,乃至变成魔,全凭她自身的修为了。”
苏婆婆唇角颤了颤,“您的意思是,如果没有第三滴血的加持,她永世都会受困在画里?”
老和尚颔首,“三魂若是不全,纵使她听了千年的经,也成不了造化,不识本心,想求无上佛道,无异煮沙成饭,照而常寂。”
“那我岂不是将她困在了暗无天日的囚笼之中……”
苏婆婆眼底跃起了心疼,“法师,这对她而言会是好事吗?”
老和尚没有立即回答,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才看向苏婆婆,“对于修行的灵物而言,不入世,就永远出不了世,如同襁褓中的婴儿,无论她学了多少佛经,思维都是半开半化,浑浑噩噩的状态,不经打磨,她没得气候,可放她出来,又会对容蒋军生起杀心,徒生事端……”
“老夫人,眼下,就看您是想让她有所造化,如人锻铁,去滓成器,助她日后福泽于众生,还是,就将她困在画里,以免伤到容蒋军的身体,这份决定,只能您自行斟酌,老衲先行一步了。”
语落,老和尚竖起单掌施了个礼,斜披着袈裟离开了。
画面随之晃动。
像是湖泊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