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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二娘在门前立了个醒目的大牌子,牌子上写着:书院文具店铅笔成本远低卖价,专坑学生,是无良商家,笔具阁不日将作出铅笔,替天行道。
牌子前点着一排红白交替的蜡烛,吸睛得很,用她自己的话解释,那白蜡烛是为了祭奠害坑人事儿的文具店,红蜡烛则是为自己的笔具阁庆贺新生。
这般场景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心中啧啧道:做生意的最忌讳不吉利,这薛二娘直接给人点白蜡,心可真够毒的。
而且哪有这么赤裸裸披露同行的,嘴长在自己身上,怎么说还不是靠一张嘴,那文具店摊上这样的对家,可真晦气。
这事儿到底没落到自家头上,感慨归感慨,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薛二娘见门口围了不少人,都在对着她那牌子指指点点,心中异常满意,这下总算把文具店的破事给昭告天下了。
趁着人多,她走出去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大着嗓门道:“乡亲们,客人们,这牌子上写的内容保证属实,那乔小娘子的文具店做的铅笔用的是最便宜的桐木、榆木,那铅芯也是墨粉做的,从里到外没一点之前的地儿,却生生卖50文一支,我家那珍奇木材的毛笔才比这贵上一点,这不是坑人是什么?”
“为了揭露文具店乔小娘子丑陋的商人嘴脸,我们笔具阁决定也开始做铅笔,等做出来一定以更低的价格卖给大伙,到时候大伙一定要来捧场啊。”
慷慨激昂的一番演讲,薛二娘对自己非常满意,只不过没得到想象中热烈的掌声,只有几个街头小混混瞎起哄。
有买过文具店铅笔的人试着问:“不是只有那乔小娘子会做铅笔吗?你们笔具阁也能做?”
薛二娘有那张纸在手,有底气得很:“当然,铅笔又不是多难做的物件,我们笔具阁有技术精湛的老师傅,什么做不成。”
她总是这般傲慢的语气,让人光是听就很不舒服。
不过既然比书院文具店的价格低,倒是可以考虑来这里买,于是便有人道:“行呗,等你们作出铅笔来,我们再来光顾,现在啥都没有呢在这大张旗鼓干嘛。”
最后半句是嘟囔出来的,薛二娘却听清楚了。
自从得到薛智写的那张纸,她整个人都重获新生了,满脸的春风得意,都已经预测到文具店即将完蛋的命运,以及笔具阁走向辉煌的命运。
故而,人家没激将她就被激了起来,大手一挥道:“三日,第四日的清晨你们来我店铺中,我绝对摆上铅笔等候各位。”
她店里根本没有手艺精湛的老师傅,江德县最好的木匠是沈老儿,薛二娘只是随便找了个木匠,问他若要按纸上的步骤来做的话,几日能做出铅笔来。
沈老儿一般只需两个整日,那木匠瞧了半晌,从未见过这么稀奇的玩意儿,最后说了个“三日”。
薛二娘便信誓旦旦地觉得三日之后,她必将拥有一大批铅笔。
*
原本温馨热闹的文具店里,突然响起义愤填膺地骂声。
陶崇把笔具阁门前的景象回来说了之后,自己越说越气愤,忍不住先骂了起来:“狗娘养的薛二娘,凭什么污蔑我们书院文具店,她算哪根葱,代表谁讨伐文具店啊,还坑害学生,我看她那笔具阁才坑害学生呢。”
学生读圣贤书,最看不惯这种颠倒黑白的言行,赵冬也坐不住了:“薛娘子这种行为实在可恶,同为生意人,她怎能不顾念一点同行之谊,把脏水于大庭广众之下往他人身上泼。”
王昀年纪虽不大,也懂得辨别是非:“她哪懂什么同行之谊,只知道同行即冤家吧。”
“……”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把薛二娘的罪行数落八百回。
另外几人却没有过多接话。
乔承这个小人儿,心中自然是义愤填膺,可阿姐一言不发,他便十分乖巧地陪在阿姐身边,默默不言。
薛智则是最心虚的一个,若是换一件事,他早就舌灿莲花地开骂了,可今晚这事就是他闯出来的货,始作俑者还是亲姑母,大伙都在骂姑母,一时竟忘了“笔具阁怎么会做铅笔”这个重要的信息,等待会儿冷静下来,难免不会议论这个缘由,到时候他就更左右不是人了。
乔宁、沈老儿和商屿三人是最冷静的,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破口大骂薛二娘,甚至于还能心平气和坐下吃饭。
“笔具阁突然宣称自己会做铅笔,各位怎么看?”乔宁把一颗干锅花菜夹到碗中,突然幽幽问道。
薛智的心突然提到嗓子眼,来了,果然来了,这个问题果然早晚逃不掉的!
沈老儿适时接话:“咱们靠铅笔在江德赚了不少,同行生意被挤兑眼红也能理解,可笔具阁要说自己会做铅笔,那老夫实属不信。”
他顿了下继续道:“自铅笔大卖以来,是个笔商都想发铅笔的财,他们不是没研究过铅笔的制作方法,其中不乏技艺精湛的老工匠,可却没有一个琢磨出来的,要不然咱们文具店也不会有那么多分销商。”
乔宁点点头:“我同意沈老伯的说法,铅笔的制作工艺不难,可有几个点却是非常关键的,就比如那烘烤温度,稍差一点做出来的铅芯儿硬度都不一样,还有那二合一的六棱笔杆,与铅芯精密契合也是个精细活。”
这两位的话无非传递出一个事实:想要在短时间内琢磨出铅笔的做法,除非知道文具店做铅笔的详细步骤。
商屿缓缓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笔具阁知道了文具店做铅笔的详细步骤,至于这步骤是怎么到了笔具阁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