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更低了,可是呼出的酒气却越发浓重,全都落在了婠婠精致的面容上。
气血上涌,混合着吸入了他的酒气,激得婠婠的脸色都涨红了几分。
她第三次咬牙妥协,“那我让婢女把它卷好了,收起来,放在画筒里面。”
晏珽宗忽地在这时轻轻放开了桎梏着她双肩的大掌,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黑眸中幽深不可见底。
“你别再跟我装什么无辜听不懂了,真没意思的,晏稷悟。
——我想让它滚出我的皇宫,不是你把它换个地方挂或是收在哪里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我想让它滚!让它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的声音一下拔高了数度。说出的话尖锐而伤人。
婠婠的眼眶里不争气地蓄上了清盈的泪珠。自出生起就被轻拿轻放的她鲜少有过被人用这种语气对待的时候。
她不想跟一个酒鬼疯子吵架,扭头慢慢后退了一步,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
“陛下,您今夜喝多了。臣妾去给您端一碗醒酒汤来,您喝了汤,洗漱一番便好好歇息吧。”
然,还不等婠婠走出两步,她就被晏珽宗一手扯着肩膀拽了回来。
她一下被他推坐在了方才她坐着的那张椅子上。
“你现在叫我陛下?呵。”
他阴鸷低沉地笑了几声,“婠婠,你是在跟我发脾气?为了他,你跟我生气、你觉得我现在很不可理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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婠婠再也忍不下去了,她漠然抬眸错开了晏珽宗的视线,冷冷吐出一个字。
“是。”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你怕是失心疯了。”
这是她曾经所接受过的精致的贵族教育中,让她所能够想到的对一个人最刻薄尖酸的评价。
“我疯了?你觉得我疯了?那好,那我问问你,既然我是个疯子,谁在你心中才算是个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你明知我厌恶他至极,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青眼于他,选他的诗、选他的画、故意挂着我面前就为了恶心是不是?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有拿我当你的丈夫吗?还是你想告诉我,若你有的选,你根本就不会选择嫁给我?!”
有些话,他也的确早就想问问她了。
压抑了许久的疑心病,此刻正好被他一并爆发了出来。可是话都说出来之后,他反而也没有想象中的痛快,而是又被另一种惶惶不安的情绪所包围了起来。
这是真的要和婠婠撕破脸了。
婠婠被他这样无理的质问气到哽了片刻。
因为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原来晏珽宗在心中仍然将陶霖知当作了一个类似于情敌般的存在。
坦白来说,婠婠从前的确对他生出过些许的好感。但自小四书五经的规正教导下,她只知道于婚姻之事上听从父母之言,顺从父母的心意,做一个懂事乖顺的女儿,让父母满意即可。
她对陶霖知生出好感,也是因为那是她父母为她挑选的准夫婿。当日,倘如父母为她选择的人换做是其他的青年男子,她也一样会懵懵懂懂地对那人产出好感来。然和,大约会和那个人恩爱相敬、夫妻和睦,只求让父母安心,欣慰。
而若父母对她的期许是希望她去和亲,稳定魏室与周边藩国的关系,那么她就会老老实实地出嫁,在异国宫廷中扮演好一个和亲公主的角色,不会丢了半分母国的颜面。
在这个时代长大的女孩,从小就被灌输教育着要对父母事事顺从的理念,更何况婠婠的父母,既是她的生身父母,与她更是有着君臣之分的。
她只能永远都听父母的安排。
然,她的震惊、不语在晏珽宗眼中已相当于是默认的程度。
这个忽然跳出来的想法让他的癫狂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程度。
他打量着婠婠的眼神越发冷漠、失望和痛心起来。
其间更有对自己的失望:看吧,原来你果真从未得到过婠婠的心。
她就是喜欢陶霖知。
不管他怎么做,他都得不到她的心。
婠婠冷眼对上他质问的眼神,忽地轻蔑一笑:“原来你也知道我是没得选才坐到这个位子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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