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的十月里已开始泛上了冷意,黄河边上更兼着湿气。
临走前,晏珽宗特意叮嘱婠婠先喝了一碗姜汤暖身子,又亲手为她穿上披风,系上系带,将她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才肯放心。
这是一件才制出来的雁金裘,裘衣朝外的那一面以华丽的雁羽作为装饰,内里一面则是以雪白的猞猁皮毛来保暖驱寒。
婠婠抚了抚那一层雁羽,有些称奇:“从来都只见白雁和灰雁,这样羽色鲜艳的倒是没见过。”
萃澜道:“这是陛下当日在怀荒边上的林中猎得的大雁和猞猁,那金雁儿原是北方飞来的,叫突厥人养在林中的珍奇种,留给献给他们大汗狩猎制衣的。因金雁不往咱们这里飞,所以难看见。——娘娘这件雁金裘,是不是咱们大魏的第一件呢?”
她妹妹萃霜说:“之前在沃野时候,那乙海可汗的妾室郁姬曾说过,这样的金雁,就是在突厥人那里也只有给大汗和大汗的长子所用,跟咱们的龙袍似的。阿那哥齐的原配当年也没穿过金雁衣。所以娘娘就是第一位穿上金雁的女子了。”
婠婠轻笑:“你们陛下那日擅自出去游猎,惹了我不高兴,所以你们现在替他来哄我罢了。”
*
此地是黄河的一个弯流处,黄河景象更为壮观,
来云州时,婠婠和晏珽宗走的是最近最快的路,并没有经过这里。
然而回銮的路上,皇帝为了不惊动婠婠的胎,特意选了官道更加平坦顺直的大路,所以便绕到了此处。
因为要带婠婠去看黄河,皇帝便命整个车队在此处稍加等候,自己去别处寻来了一辆更轻巧些的马车,将婠婠带去了黄河边上。
此时正值此地黄河的秋汛,黄河水雾翻腾,瀑布咆哮,彩虹亦在此间隐约可见。
婠婠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壮丽景象,站在河岸边不觉有些看痴了。
她身披雁金裘,立在河岸边的巨石上,身披着的雁羽在河风吹拂下微微摇摆,让她看起来更仿若是栖息于河岸边振翅欲飞的一只鸾凤,高贵不可攀折。
晏珽宗问她过生辰可有什么心愿要许。
——婠婠之前改名换姓地顶着陶沁婉的身份入宫之后,心中便格外心虚,在宫中更是害怕被人认出她就是从前的圣懿帝姬,所以再也没有为自己过一回真正的生辰。
晏珽宗以前在宫里有心替她过生辰,她也拼命拒绝,就怕别人在这上头看出些什么来。
但今年是在宫外,她总归可以安心过一回生日了吧?
婠婠许久之后才轻声道:“……我希望你永远爱我。”
晏珽宗让她重新再许。
“这个愿望你早就得到了,不算。再许一个我没有替你做到的吧。”
黄河水涛汹涌,婠婠下意识地想说的第二个愿望,是希望她腹中的宝宝可以平安降生。
但是顿了顿,她最终道:“希望海晏河清,万民安居,足矣。”
皇帝握住她包裹在披风里面的那只手:“我会做到。更会尽到人君的职责。”
两人在黄河边上断断续续说了一阵子的话,皇帝又怕婠婠吹着了凉风,便带她回去了。
他们还没用午膳,贺妙宝倒是为婠婠献上两碟子鲜辣爽口的小炒菜来。
马车上赶路的这段时日里,妙宝侍奉婠婠很周到,怕皇后车马劳累没胃口,所以经常做些自己拿手的菜色来奉与皇后。皇后当然也记得她的情意。
她在蜀地的酒楼里干了好几年的活,不仅做得一手出色的糕点甜果,而且对这些鲜辣的些的菜也有些心得。
婠婠从前不爱吃辣的,是以饭桌上也没上过什么辣菜,多以清淡为主。
如今她倒也开始吃辣了。
萃澜瞥了瞥婠婠已经开始有些隆起的小腹,笑道:“民间常说酸儿辣女,大约还是有些道理的。”
婠婠低头抚了抚肚子:“如今也长起来了,见着显怀了。陛下应当不再疑心我又假孕争宠了吧?”
这自然是一句玩笑话,但是萃霜却默默插了一句嘴进来:“娘娘这回的肚子,似乎比上次怀太子殿下的时候要略大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