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泽之国地处九天之南,虽有炎天之称,但雷夏泽以东有一方万年冰窟,终年酷寒无比。
静窈自历过天劫之后,便独自去了冰窟中休养生息。
虽是名为休养,但雷泽皇族上下皆心知肚明,辉耀帝君早已将雷泽秘术传与静窈,由得她自己在那万年冰窟中修炼。
因雷泽诸神数十万载来皆修水雷术法,故而那万年冰窟里的寒冰榻能与修行之人相辅相成,使其修为大增。
但这冰窟阴寒极盛,寻常仙者皆受不了这般入骨冰寒,且这方万年冰窟一向与女娲圣殿并称雷泽之国两大禁地,若无辉耀帝君许肯,等闲皆不可入内。
故而数月来静窈皆是独自一人在这冰窟内修炼,有时堪称废寝忘食,连清霄殿也难得回去一趟。
倒不是她存心不回清霄,只是青儿有她父君母后照顾,自是安稳无虞。辉耀帝君与撷兰帝后夫妻二人含饴弄孙,更是乐得自在。且她每每离开清霄,青儿便似懂事一般,要嚎啕大哭上一个时辰,却让她揪心不已。
更何况她已历过天劫,便等着炎炜神君卜出的好日子,只待那日继承雷泽女帝之位罢了。
可近来许是在那方冰窟里头独自待久了,她的性子竟然渐渐沉静下来,倒有几分她那闺名的品格。
她近来勤勉修炼,从前那般懒怠模样,竟连如今这般劲头的十分之一也不如。辉耀帝君座下的几位弟子偶来探她时,皆会顽笑几句,道她如今初为人母,的确成熟稳重许多。
静窈只笑道:“九万来岁的人了,如何能同当初少不更事那般,沸反盈天,连累旁人。”
更何况她始终觉得,如今所有,全是凭当日青木崖上那条赤龙神尊所赐。而她,不过仍是那个受众人保护的掌上明珠,却一无是处罢了。
故而她数月来皆是如此。
这日静窈正侧倚在榻上闭目养神,忽然听得悉悉索索一阵动静。
来人周身的气味乃是画骨香,正是她三哥哥椅桐神君的阳春殿里终日焚着的香料。
“三哥哥。”她双目微睁,敛衣起身,“一个人在呆惯了,却叫三哥见笑了。可是父君母后有何吩咐吗?”
“师父他老人家怕你一个人在这里闷坏了,嘱咐我来同你斗斗嘴。”椅桐神君瞧她神色端庄,眉目间敛去了往日吊儿郎当又飞扬跋扈的神色,虽仍是灵气四溢,却看着格外淡泊平和。
椅桐便也肃了口气:“大师兄已夜观星象,占卜术数,一月初一便是你承袭雷泽帝位之日。”
静窈却忽然疑惑道:“三哥哥,你说时至今日,究竟是我自己的选择,还是旁人逼着我一步步走到这高位上来的?”她的眼神有些空洞,仿佛要透过椅桐玄色螭纹的袍子,望向极远的地方去一般。
“傻丫头,胡说什么呢?”椅桐又有些急眼,“三哥原以为你从有了青儿后,心性成熟许多,堪担雷泽大统,怎知你还是如此叛逆不懂事?”
静窈却忽然轻笑起来:“三哥哥,我与你顽笑呢。雷泽女帝乃女娲后人,坐拥天下,尊贵无比,是世间诸神求也求不来的福气,我怎会不珍惜呢?”
她一双眸子漆黑似夜色,却有恍若星辰之光,那般直勾勾地盯着椅桐神君,却教他有些琢磨不透。
一月初一,乃是新岁既过,静窈择此日践祚,继承大统,自然是雷夏泽举国上下一等一的盛事。
何况她是雷泽之国唯一的小帝姬,是伏羲与女娲大帝遗下的上古神器女娲石和伏羲琴的唯一传人。
雷泽之国数十万载来皆是雾蒙烟起,今日却由卯日星君驾来日车驱散。那晨曦的微光自九天东际而来,旭日东升,华芒万丈。
雷夏泽的子民皆往各家供奉的宗族祠堂中恭贺女娲大帝,并为新任女帝祝祷供奉。
辉耀帝君与撷兰帝后在东方未明之际便已悄然离去,云游四海。那九天诸神里,唯天帝坐镇凌霄不得空闲,只遣了太子擎宇君与四位皇子作代表,其余上神帝君与下神王君皆无一例外前来瞻礼。
远山殿中,唯有上神族几位帝君同九重天太子殿下得以入座,其余诸天诸神皆分立两列,拱手为礼。
雷泽之国的掌案仙官陆离唱驾道:“恭迎女帝——”
那刺眼的光芒里走来一个白衣白裙的少女,望之不过舞夕年华,那步伐铿锵,却走得极为沉稳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