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的巫医替静窈延诊过后,便被清衡唤了出去。
静窈醒时问的第一句便是:“苍玉可无大碍了?”
清衡替她掖了掖被角,温言道:“中了青丘之国的幻术,还未醒来,但无大碍。”
静窈又问:“你是如何知晓我在青丘之国的?”
清衡便有些无奈:“离安在南荒寻到昏迷的苍玉,却不见了你的踪影。我听他言及你的青色大氅披在苍玉身上,便觉得有些古怪。待我以回溯之术见过那场景,才发现你的重点皆落在了苍玉身旁的那方小土丘上。”
“青丘。”静窈唇齿间玩味着二字,“我便知道你同我心有灵犀。”
“你这般不为自己考虑,却让我如何放心?”不知为何,他自是清眉朗目,却与往日不同。
“我不知……”
话音未落,静窈却有些作呕的冲动,清衡忙一把扶住她,问道:“怎么,难受得紧吗?”
“许是昨夜踹被子,现下有些反胃了。”静窈的唇色是苍白的,眉心微微蹙着,“你昨夜是否没有替我盖被子?”
清衡柔和的眉目忽然流露出奇异的神色,又是欢喜,又是哀愁。
静窈以为他因若溪伤了自己而自责,便握了握他的手稍作安慰。
可待她将将养好身子的那一日,清衡却让伽罗来传话,请她去疏桐殿一趟。
清衡立在疏桐殿里,一袭白衣,清华高贵,不染半点尘埃。
“静儿,你过来。”他甚少用这般严肃的口吻与她说话,教她没来由地心下一颤。
她依言走近他跟前。
“我有三件事,要说与你听。”
清衡右手掌心所化之处,是一对红玉珊瑚玲珑作响,滟滟似血。他取走她的青玉玲珑,又将那一对珊瑚系在她腰间,道:“切记,今后此物不可离身。”
想到他近来日渐冷淡,静窈无端端地生了惶恐之意,本能地想躲开,却被清衡拉住。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你做什么给我这些?我有你在身旁,还要这对玲珑做什么?”
清衡的目色如死水哀凉,修长的手指抚过她冰冷的面颊:“这便是我要与你说的第二件事。明日一早,伽罗会送你回雷泽之国。”
她从未见过他那般的神色,似是哀戚,似是绝望。
他是睥睨天下的大荒帝君,从来没有何事能难倒他半分。
静窈的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却生生仰起头来,不肯落下半分:“我不要回什么雷泽之国,父君已经不认我这个女儿,难道……你也不认我这个妻子了吗?”
“不要胡闹,静儿。你乖乖回去雷泽之国,你父君母后会很开心的。”清衡攒出一点笑意,静窈却只觉冰凉。
“父君已经带走过我一次了,你没有来接我,我不怪你。可我千辛万苦回来见你,为何这一次你要亲手将我送走?”静窈有些语无伦次,发了狠的拽着他的衣袖,不停地摇着头,那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不可遏止。
清衡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拥在怀里,替她拭泪,又道:“第三件事情……”他忽然捧起她的头,垂首吻了下去。
苦涩的泪凝着杜衡方洁的气息,辗转在唇舌之间。
静窈忽然察觉一阵炎气,仿佛那是离别的一个吻。她心下惶急,使劲一把推开了清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要,我不要回雷夏泽——”她哭得撕心裂肺,泪眼朦胧里,伸手去扯那腰间的红玉珊瑚,却只觉双手发颤,她厉声道:“这些我都不要,我要留在这里,和你在一起——”
她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泪水流得肆意,叫人格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