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静一头雾水,迷迷糊糊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她只觉得莫名其妙,因而并未十分将擎宇的话放在心上。
“还有,你要切记,今日你与那拓跋轩的事情,万万莫要告诉你清衡师父。”云风亦敛了从前玩世不恭的神色,格外严肃。
宋静虽并不明白,却依旧乖乖巧巧地点了一回头,擎宇便捏了个诀,往她额间一点。他施的是昏睡咒,宋静的身子即刻软了下来,被云风扶倒在榻上。
他二人离去时,擎宇特意祭出方天画戟,将清衡化出的竹舍四周设了疾风结界,云风神色凝重,问道:“你为何不让她告诉清衡,也好给那来路不明的野小子一点教训。”
“咱们那个妹夫虽然平素沉着稳重,又生性冷静淡漠得过了头。但这一万年来我冷眼瞧着,在这丫头的事情上,清衡冲动起来要比丫头当年年少无知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若不想这丫头两口子再生什么事端,宁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这事情掩了过去,也就罢了。”擎宇虽素来不及云风话多,平日里瞧着也似是个五大三粗的莽汉模样,但实是心细如发,故偶尔一言格外在理,云风便颔首应了。
宋静不知昏沉了多久,睡得朦朦胧胧,依稀有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额间。她模模糊糊记着云风同擎宇临走前叮嘱的话,便以为是拓跋轩对她欲行不轨,吓得在梦中惊呼了一声。
却感觉那只手温柔的按在她的肩头,摇晃了一阵,又轻声唤了几句“静儿。”
拓跋轩从不这么唤她,在那位梁朝五皇子口中,永远只听得见一句客气而疏离的“公主”。宋静黛眉浅颦,轻哼了一声,只觉得眼前略过一阵炎光,眉心一热,方从梦里醒来,见着眼前之人一双眼睛静静凝视着她,倾出水榭月华般的一抹温柔来。
“师父……”她轻轻唤了一声。
他的双眉微拧着,似是有些不悦:“静儿,你怎可以在外头与人喝酒?”
宋静被他扶着坐起来,因身上酒气未散,灵台仍未清明,只隐隐觉得她师父今时不似往日般温润柔和,仿佛带着极大的怒意,却又生生忍住了一般。
她便有些发愁,方才云风所言她模糊记了个大概,一是拓跋轩不是好人,她大约可以理解。二是今日之事切莫告诉清衡师父,她虽不大听得明白,却打算老实听话一回。
于是思来想去,她只得道:“对不住,我同几位兄长和梁朝皇子一时兴起,多饮了几杯。”
“答应为师,以后不许在外头喝酒了。”他的口气十分肃然,宋静从未见过他这般正颜厉色的模样,只觉得凛若冰霜,教人心下生寒。
不知为何,她只瞧了一眼,便觉得心下有些委屈。方应承了清衡一声,眼泪忽然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清衡一愣,忙下意识地伸手去替她拭泪,宋静却略略一避,他修长的指停在半空中,忽地自哂一笑。
他轻轻扳过宋静的脸,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替她擦着眼泪:“不哭了,像个小花猫似的。”又柔声道:“师父方才吓着你了,对不起,是师父不好。”
清衡这般柔情温声地哄她,仿佛她还是一个小女孩般。宋静虽然觉得有些可笑,心下却欢愉不已,任由他替自己擦干了泪痕,方露了一个笑颜出来:“静儿答应师父,从今往后,只饮师父带来的梨花醉。”说罢便伸出小指与他打勾。
清衡亦笑,如沐春风般的面容极是温柔,那般瞧着她,似看不尽她雪肤花貌,仿佛她是他今生的至宝,舍不得,放不开。
“师父,你这些日子又去哪里了?静儿去找过你许多回,你却都不在,连只言片语也未留。”宋静终于忍不住又抹了一把眼泪,竟是十分委屈的模样。
她一向生性豪迈,此刻露出这般小儿女情态,清衡心下又怜又惜,面上却不好露出半分,只得不住地替她擦泪:“师父此前瞒了你,其实师父是个不大不小的妖王,平日里要管着那群妖怪,故而时常不得空。”
宋静瞧着他温其如玉的君子模样,心下便格外欢喜,好奇道:“原来妖中也有君王一说吗?所以师父其实是个妖族扛把子?”
清衡笑着点点头,又道:“夜深了,再不回去,你母妃要担心了。”说罢便一把打横抱起宋静,她的双手自然而然勾上清衡的脖颈处,却因这动作有些暧昧而顷刻间红了面颊。好在方才云风与擎宇走时为了她睡得安稳,将屋中的蜡烛尽数熄灭,是以此刻清衡瞧不见她的脸色。
宋静忽然想起,她与他初见之时,因她躲避猛虎受了足伤,清衡便是这般抱着她。
她的大皇兄宋宁抱过她,今日拓跋轩亦抱过她,可她却从没有过这般感觉,只要待在他的怀里,便觉得心中安稳,如若磐石。
“师父,你可认识云风同擎宇二位公子?”宋静忽然发问,虽然她并非不信任他二人,但心里却总觉得凡事须得告知清衡师父才可。
清衡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嗯。”他亦不欲过多瞒她,便道:“他们是为师请来保护你的大罗神仙,来日若是找不着师父,去找擎宇君同云风神君,亦是一样的。”
宋静低低应了一声。那暮春的夜色犹带微凉气息,吹得她有些头疼,清衡垂首望了她一回,柔声道:“睡罢,静儿,睡醒了便到家了。”
更深露重里,竹林里泛起一片雾气,却被朔风吹散。他一双星眸炯炯,目光温和,怀中有着明洁的杜衡清芳和薄薄的温热气息,宋静听得见他深沉的心跳声,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