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儿乃国储,他选妻之事干系甚重,家世、容貌、品性都缺一不可,这贵族之中女子众多,何必去挑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若当真迎娶了柔妃娘娘的侄女为太子妃,这让朝臣如何想?让百姓如何想?川儿要娶姑娘,那至少也得像我一样,”李蓉笑着挽过裴文宣的手,“至少该是个世家大族的嫡小姐不是?”
李蓉这话说得一派天真烂漫,李明原本听着前面脸色还不大好,等李蓉把裴文宣的手一挽,李明顿时又放下心来,觉得这个女儿的确只是骨子里瞧不上柔妃出身罢了。
这事儿虽令他不大喜欢,但也能理解,毕竟柔妃的出身的确上不得台面,以李蓉的性子,见不惯也是常事。柔妃还想将自己的侄女送来当太子妃,李明也觉得不妥。
李明点点头,将话题绕过去:“川儿还小,这事儿以后再谈。有合适的姑娘稍作留意,告知皇后即是。”
这一番话说出来,皇后面色好些,一行人又闲散聊了几句,太监从外面回来,在李明身边附耳说了几句,李明应了一声,随后抬头同众人道:“时候也差不多,朕还有事,先散了吧。”
李明说完,所有人跪送了他出去,李明到了外殿,又和群臣说了几句,便先行离开。
等李明走后,皇后宣布散席,李蓉便上前去同皇后和李川道别,然后同裴文宣一起离开。
两人一路打着招呼退席,上了马车,刚进马车里,李蓉就舒了口气,整个人往桌边一坐,整个人就瘫了下去。裴文宣坐到她对面,也颇为疲惫,一面给自己倒茶,一面出声道:“和你们一家子吃饭太累了,一顿饭下来像上了个早朝,还都是你们女人的话题,我难受死了。"
“你以为我不难受啊?”
李蓉接过他倒的茶,有些生气起来:“柔妃什么东西!就凭她侄女儿也想攀附川儿?也不照照自个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今个算便宜她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裴文宣端茶抿了一口,一脸认真,“把她毒死?”
“我倒是想啊,”李蓉转头瞧他,“你能吗?你要能,我千金买人头。”
“贵妃娘娘就人头就值千金?”裴文宣笑了,李蓉嘲讽一笑,转过头去:“千金都算高估她了。”
“不过,”裴文宣思索着,认真道,“殿下的婚事,的确该考虑。”
上一世李川的婚事就在明年开春,也就是候选人大约就是这时候定下来的。皇后如今心里其实早已经是有了太子妃人选,物色的不过是侧妃罢了。
李蓉思索着,听裴文宣道:“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婚事,公主如何打算?是按着上一世一样,以婚姻联络世家稳固太子权位,还是另有打算?”
“你怎么想?”李蓉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其实两人都明白,他们讨论的并不是李川的婚事,而是李川太子之位,到底要怎么争下去。
“上一世,皇后娘娘为太子物色了一位正妃,四位侧妃,倒的确是稳固了太子和世家的关系。如果殿下觉得,今生太子还要走上一世的老路,借助世家之力,再辅助以西北的兵权,与陛下正面抗争,
这的确是一条路。”
李蓉不说话,她用金色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另一条呢?”
“殿下可记得上一世,太子殿下是如何被废?”
裴文宣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李蓉知道他不会随便问问题,于是她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川儿手中并无兵权,全权依仗世家,而父皇用了肃王当傀儡,暗中扶持普通士族,凡是投靠肃王的世族,都得以提拔,用以抗衡川儿。”
李明是一个极其有耐心的皇帝。
他对李川的围剿,近乎是全方位式的,他扶持普通世族,暗中支持着这些二流世族与一等世家的交手,打压李川朝中的支持着。
他谋划抢走杨家兵权,交给肃王舅舅,给了肃王用以抗衡李川的军权。
与此同时,他挑拨了李川后宫几个妃子的关系,以其中一个侧妃之死,加重了李川和他姻亲世家的割裂。
从内院到朝堂,几乎没有一处安宁的地方。
“太子殿下被绑死在了这些大贵族身上,可是殿下之心思在天下,而非哪一个世家,后期太子与这些世家貌合神离,双方互有争执,而后上官丞相病逝,上官氏随之衰败,太子被迫与其他世族联系越发密切,但那些士族并非绝对听命于殿下,于是在秦临在边境打了胜仗之后,陛下对太子猜忌到了顶峰,便有了泰州案。”
裴文宣声音平和,提醒着李蓉上一世的经过。
泰州案是李川被废其名义上的原因,是太子侧妃之一的聂氏,其家族以太子名义,在泰州家乡侵占他人良田近千亩,为此残害近百人性命,其中一位受害者侥幸逃脱,上华京伸冤。
此案震惊大夏,天下人无不愤慨,而在此之前,与李川有牵扯的贵族枉法之事已经不止一桩,加上此案,于是大夏上下民怨沸腾,各地书生纷纷写文章讨伐李川,上百官员跪在御书房门口以死谏求废太子,李川手无兵权,又失人心,被废也就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