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之下,当众去衣,倘若陆衍神智明晰,他又素来自持清正端方,定是受不得此辱的。
陛下此举,分明是要试一试,此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若他陆衍是装疯,与灵台刺史苏宛,数度策划北逃之事,岂不坐实陆家早与北弥有私?
戚无涯嘴唇发颤:“陛下,要辱陆家至此吗?”
裕丰帝挥了挥手:“来人,去衣!”
裕丰帝不允许任何人反抗他的权威。
既然戚无涯说,陆家无罪。
那么,灵台刺史为何要将一个傻子,千方百计的接回灵台?
唯一的答案就是,陆衍,不想余生只做一个瘸子、一个傻子。
为了活命,也是为了反抗他,也是为了做一个正常人,只能叛了他。
一个生了叛心的将军,若他装一辈子的疯,他倒也不介意,锦衣玉食,供养他一世。
可人人都来逼他。
他的儿子逼他,臣子逼他。
现在连他的舅舅,也来逼他。
他只能告诉他们,他之所以容忍天爻谷之案的惨祸,就是因为他早有预料,陆家会叛。
他是为了南凉的百姓。
对敌人怀有善意的将军,不配驻守这西北的疆域。
而他坐拥三军,又待北弥百姓仁慈,就像一堵墙,横在他心中。
内侍剥光了陆衍的所有衣物,他如同一个幼儿一般,裸露出他的身躯。
往日宽阔健壮的身躯,因多年埋藏于阴影里,而变得单薄白皙。
削瘦的胸膛,依稀可见胸前嶙峋的肋骨,两条腿歪歪扭扭的随意支着,好似卸去了用以支撑的腿骨。
陆衍愣怔不动。
他什么也不能做,他不能反抗,不能哭泣,甚至不能露出一丝一毫,会叫人起疑的神色。
他早知,会有今日的。
污名之辱,算得了什么呢。
裕丰帝要看到的,就是他的崩溃。
他只有理智崩塌,才会露出破绽。
而他恰恰,不能崩溃。
春日的寒气,还未完全过去,他寒缩在地,肌肤因裸露在外,而被冻起了寒粟,他微微张着嘴唇,懵懂的望着文武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