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无声。
他不叫,她便不能起,她就一直低伏着身子,鼻尖距离他的鞋履不过几寸,能嗅得霜雪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他冷不丁出了声,声线透着淡淡的倦意:“起来吧。”
她对逝去的时间毫无概念,只知窗外的雪停了又下,中间还下过一场雨,跪得她双膝麻木,险些快没知觉了。
她揉了揉膝盖,站起身子,低眉顺目的立在一旁,没敢说话。
宋兰亭用书轻轻敲了敲她,眉头一挑,余光瞥向旁边的包着软垫的凳子,示意她坐下。
她连忙跪伏,恳切道:“狸奴不敢。”
她一介白身贱籍,怎敢和殿下平起平坐?
宋兰亭神色懒懒的倚着摇椅一侧,单手支着下颌,漫不经心道:“谢昭雪那个老谋深算的狗东西,是不是说,佛堂背后,是我主使?”
陆温低头,默默不语,脑中思绪纷纷。
她借宋兰亭之势,揭发玉清庵,想来是大理寺得了进度,同他说了,他才召她来问。
只是不知,他对此事,是早便知晓,还是将将才晓得的。
宋兰亭与谢行湛不同,谢行湛官拜左都御史,又是夜宴司之主,一言一行都刻板无比,身侧耳目环绕,不说悲悯世人,但终究不是个拿人命当儿戏的主儿。
宋兰亭……她不好说。
他藏得太深了,她猜不透他的心思,看不穿他的伪装。
他不是一只乖顺的兔子,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虎豹豺狼,最多,是只披着兔子毛的狼。
但只一点。
他虽行事风流不羁,却同她恪守着君子礼节,且出人意料的为她脱了罪籍,使她免于红楼锦帐中日日受辱。
改换天地之恩,重于泰山,他既投之以桃,她自当报还以李。
更何况,他生辰宴那日,便没计较她是夜宴司指派过来的鼹人,如今时过境迁,她又未曾真正信任谢行湛,真正入了夜宴司。
她何不改换门庭,投入三殿下帐下?
于是她抬头,梗着一张雪白的颈,低低的,细细密密的啜泣起来:
“殿下,狸奴委屈。”
宋兰亭合上书,笑的风华浪荡:“你哭什么?”
陆温本就生的一张勾人夺魄的好样貌,又一双杏目红通,雪腻挺翘的鼻尖也红红的,抽抽嗒嗒着,呜呜咽咽着,怪惹人生怜的。
“狸奴也不想哭,但是狸奴掉入了别人设的陷阱,妹妹因我而死,自己也差点回不来了,现在想想,后怕得很。”
他抬手扶她起来,将她按在软凳下,自己坐回躺椅上,没倚着了,倒是换了手撑着脸,疏疏懒懒的样子:
“请你看戏吧,看什么戏?”
“呃……”
陆温呃了一下,是真惊了。
他怎么不接着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