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在纺织厂做工似乎是一件十分值得炫耀的事情。
严挺之也乐得顺着这个年纪能当他孙子的半小小子说几句“哦我初来乍到,不知洛阳事,难道在这个纺织厂做工很难吗”
少年抱着胳膊,得意道“当然难了,我们村上七十多户里面只有个妇人被选上到纺织厂做工哩,俺娘就是一个,一个月四百文钱的工钱,这还只是初级女工,若是升了职称工钱更高”
少年如数家珍,看得出他阿娘平日在家说的东西不少,都被他一一记住了。
他崇拜他赚钱多的母亲。
“到地方啦。”
直到看到了村墙,少年才意犹未尽停下了嘴巴,他指了指村子门前那块空地,上面停着几辆马车,“这就是我们村子的公共马车了,你可以去找赵二狗买票,他会带着你上马车。”
严挺之从推车上下来后才觉得脚酸,家仆蹲下替他揉了揉腿肚,又缓了一阵才歇息过来。
“老夫年纪大咯。”严挺之唏嘘不已。
闻言家仆扯了扯嘴角。
他觉得是因为他家郎君太在意风度,坐在车斗中盘腿而坐也要把腰挺得笔直,还要努力用袍袖遮挡着草绳,坐姿太僵硬了,这才会坐久了腿酸
“走吧,咱们也去坐坐这公共马车。”严挺之不知道家仆的吐槽,他乐呵呵迈着小碎步往前走。
还没到近处,刷在马车车厢上的几行大字就映入了二人眼帘。
寿安家具厂,不要九十九,只要二十九文钱,全场二十九起卖
寿安琉璃厂,晶莹剔透,代替纸窗的最好选择
每句广告用纯黑的漆刷在乳黄色木质车厢上,一个车厢上只刷一句话,一个字就有两个巴掌大,十分显眼,十米外清晰可见,冲击力十足。
严挺之“”
家仆“”
寿安公主,您怎么什么钱都赚啊
这片空地上一共只有辆马车,不远处一个半大小子站在树荫下,身边还插着一面写着“姚村公共马车凭证署”的大旗。
这应当就是王大家儿子所说的卖票人赵二狗了。
没想到竟然是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半大小子。
“老夫想去洛阳城,该如何去啊”严挺之走到大旗旁,捋着胡须笑问。
赵二狗很热情,他满脸笑容“老丈要想去洛阳城得先去县上,咱们村子里没有直达州府的马车,您可以先坐马车去汝阳县城或者伊川县城,而后在县上再坐马车前往州府。从姚村到汝阳县城,车票文钱一人,从汝阳县城到洛阳,车票六文钱一人。咱们这马车半日一趟,老丈先休息一阵,再过半个时辰就到点出发了。”
“倒是方便。”严挺之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严挺之自己没穷过,他能读得起书,参加的了科举,家中条件已经是不错了。可严挺之却也知晓寻常百姓到州府有多麻烦,他曾到友人别业中做客,去的时候好好的打算回长安城的时候马却生了病他折腾了近半月才终于赶回了长安。
如今这洛阳的公共马车倒是方便,一环扣一环。
赵二狗有荣同焉挺起了胸膛“可不,先前想到县城一趟可难哩,还得搭人情借旁人家的驴车现在文钱就能去一趟县城,这都是李娘子的恩德。”
严挺之也不知道这前面一大串话跟最后那半句“李娘子的恩德”有什么联系。
他笑笑,心下却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李娘子、寿安,这两个名字他单单这半日就听到了不下五次,甚至他的心情都从一开始听到看到这两个名字的惊讶到了如今的熟视无睹。
汝阳县好像处处都被打上了李长安的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