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愈是安静,慕鼓便愈是心焦。
她和她一定很痛吧?说痛不欲生,也是轻了。两个如星似月的女子,若有可能,何苦要做出这种两败俱伤的决定来?
他听到她和她的呐喊和嘶吼,事实上哪怕继续呆在那里,来自灵魂的呐喊和嘶吼,他依然是听不到的,但他若在身边,他可以感受到,可如今,他看不见听不到,仿佛一个睁眼瞎子,心里很是压抑。
为了缓解内心的焦急和压抑,他便与叶轻船和欧阳千里说话,说许多许多话,各种各样的,不停的说。欧阳千里了解慕鼓的性子,就像慕鼓也很了解他一样。于是,慕鼓说什么,他便接着慕鼓的话,也说上一些,开始的时候,叶轻船也会偶尔应一两句,但后来,他便没有再说一句话。
其实,慕鼓抱怨叶轻船无动于衷,说叶轻船是石头做的这句话便是慕鼓刚刚说过的欧阳千里却不这么认为,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叶轻船对他的态度虽然严厉又冷冰冰的,但实际上对他却是关心的。更何况是曾为之拼死拼活的恋人,如今还是恋着的,岂能无情?
但师父为何表现的如此平淡,欧阳千里也不大明白,或许,师父也是有压力的吧。
因为斩魂确实是一个极惨烈的过程……
惨烈到什么程度呢?风声呜咽,云海翻滚,飞沙走石,入月无光,无边落木萧萧,闪电惊雷滚滚,天与地仿佛变成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地上无边无际的火海滚滚燃烧,天空落雨如瀑,哗哗而下,火焰与雨水每每碰撞,发出清晰的嗤嗤声,声音连成一片,比之惊雷更甚……
两位容貌略有相似的女子,便坐在火海中,坐在雨幕里,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低落复又涌出,浑身湿透复又蒸发,如此不断反复着,岂不惨烈?
事实上,红柳在莲霜的意识界内,与其相对而坐,彼此都闭着眼睛,除了额头上的细汗,便再无其他惊天动地的地方。
两人身上皆有光芒在闪动流转,自下而上,汇至眉心处,每流转一次,两人额上的细汗便多一分,除此之外,便再看不出更多惨烈的地方。
虽然用肉眼看不出什么,但身处其间的红柳和莲霜,仿佛处在另一片天地之中,其最直接的感受,便是如浴火海,如沐冰潭,仿佛凤凰涅,仿佛死里求生,惊天动地,惊心动魄。若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还是会做这样的选择。
红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仿佛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她不断的挣扎,却仿佛水上的浮萍般,沉沉浮浮,身不由己,疼痛撕扯着她的每一条神经,仿佛下一秒便是末日。
莲霜自然知晓红柳的感觉,因为她和她的感觉是一致的,是彼此相通的,但这便是代价,是她和她要一起付出的代价。
渐渐的,有一个浅浅的光点在红柳的眉心若隐若现,而莲霜的眉心处,也有一个相同的光点若隐若现,随着两人身上的光芒不断的流转,那光点愈来愈亮,仿佛要从两人的眉心处飞出来一般。
本来斩魂的过程,其实没有这么复杂,但因为有十万年前护住莲霜的封印在,其难度便自然而然的提高了无数倍,斩魂也变成了一个高难度的活儿。而难度愈大,便意味着要愈发的谨慎,不容出任何的差错。
随着眉心的光点愈来愈亮,两人来自心神间的联系也逐渐淡了下去。
事情正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叶轻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可以说是聚精会神,他感受着巨型芦荟上传来的剧烈的、稳稳的波动,他的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最危险的过程,已经快要完成,虽然艰险,但终是快要结束了。
结束以后的事情,他还来不及想,那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慕鼓不停的碎碎念着,抱怨完叶轻船,又抱怨红柳和莲霜不够理智,接着又抱怨芙殇之前为什么不拦着红柳,再然后,他又说到酒吧里的一些琐事,以及学校里近日里发生的许多闲事,再然后,便是小时候发生过的一些印象深刻的往事,包括与梅琪琪在年少时曾有过的矛盾,等等等等,欧阳千里偶尔会应上一句,但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
说了许久,慕鼓终是无话可说了,他看了看叶轻船,叶轻船就像一座山一般,以唯一的坚定的姿势站在那里,神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幻,欧阳千里似乎是在发呆,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慕鼓只觉得时间过的真慢,都这么久了,他的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怎么这件事情还没有一个结果呢?他忧心忡忡的想着,会不会发生意外啊?
少了慕鼓不高不低的唠叨,阁楼里变得愈发安静,怕是一根针落到地上,都会显得格外突兀。又过了许久,慕鼓实在受不了小小阁楼里的压抑气氛,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离开水面的鱼,无法呼吸了,于是,他想要走到窗前,将窗户拉开。
抬起右脚,小心落地,慕鼓尽量放轻脚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惊到那两个姑娘,事情已经不容有变,他只能等待最后的结果,然而,等待的过程实在煎熬,他不过就是想要开窗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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