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选的路,能跟谁诉苦去呢!
六镇后裔走的几乎都是投军路子,只有眼界看得远,家世雄厚的,才抢先安排子弟走治民官这条路,入仕都是入了品级的实职。
像他这样从微末小吏做起,几乎就没有,有也是家里人在衙门当着掌令官,有人提携,一早就把升迁的路子铺好了。
在衙门受的不公,还不能跟家里人说;父母随军过了大半辈子,连县衙六房各管着什么都搞不明白,说了也是白搭,徒增烦恼。
回了小家,和妻子也没法诉说,当初往岳父家送回去仆人,退铺子时,可是拍着胸脯,许愿一定会出人头地,让她过上好日子。
岳父,岳母那里,,,,,,哎!更是不能露一点风声。
正好是个大夏天,郝琦郁闷的久了,着急上火,腮帮子肿得老高。
老不下雨,天干物燥,城西南招兴坊聚拢了一片铁匠作坊,一个火星子飘在露天地搭建的干草棚子顶上,烧起来就是一个大火把。一个引一个,顿时烧了三十多家。
真正的财产损失并不大,可火苗子老高,浓烟滚滚,在北城的皇宫都看的见。
这事本来和郝琦没关系,那会迁入京城入籍的人多,新铺子开张的也多,清查人口,厘清税赋,既要登记还要登门验对,是个既繁琐,又劳人的苦差事,他就被户房要去干这个差使。
起了火,县令,县丞大人在衙门里着了急,叫各房出人,去火场帮忙。
好事没他郝琦的,去火场这种危险的事,准少不了他。
随着县尉和十多个县吏,一气跑到招兴坊,没喘口气呢,郝琦就看出来这火灭的不对。
那时节大业城的武侯,大多是从军伍里退下的士兵,对城市灭火没什么经验。人倒是都勇敢,裹着火布,推着水车一次次的往大火里冲。
可惜,火大水少,淋上去连个水汽都不起。
县尉也不过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六镇子弟,当官全靠着家里有人铺了路子,瞧着火苗子冲着脸上窜,啥也不管,先自己跑远躲着。
郝琦也没经历过,可书里有着记载;在县衙当差,闲暇时他把能找到的前朝京兆府遗留下的档案,籍册,笔札全读过一遍。
眼前的情况,笔札里有详细的应对之策。
这种火不能直接扑灭,只能是制造隔离带,控制火场范围,让它自己烧干净了,自己熄灭。
他找了县尉,讲了自己的建议,县尉正抓瞎,对郝琦的建议很是重视,手一挥,所有人都听郝琦的。
郝琦指挥,将火场周围一圈的屋舍,院墙推倒,划出了条隔离带,武侯们也别去灭火了,水车一车一车的往过送水,淋到隔离带外面的屋顶上。他带着人上房守着屋顶,随时扑灭飘来的火星。
郝琦是下半晌被从县衙指派去的火场,再回县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京都府和朝廷都来了人,发生了意外事件,就有立功的,也要有出来受过的。
县令,县丞,坐镇县衙,指挥有方;县尉现场处置得当。人人有功!
过错在哪呢?
在工房,坊市内建屋搭棚,要报请工房,工房负责着勘验建筑是否建的得当。
这道理没错。
责任在工房,再往下就要推出来个人顶缸。
一群大人聚在永安县衙二堂要找出个背黑锅的,往上报了好了结这事。
找来找去,发现郝琦正好合适。
调出工房存档的一年前文书,招兴坊迁入铁匠铺是他在上面画的押。
至于后续勘验,监察的文书,一时间却没寻出来。
物证不全,幸好能用人证补充,工房的掌案言辞凿凿,前后经手之人就是郝琦一个。
这顶黑锅郝琦背顶了!
郝琦自己不愿背,也背不起,西魏律他能倒背如流,有一个玩忽职守之罪,仕途就算是彻底断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