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同时响起刚才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的声音:“两位要去什么地方?不如我们送你们过去。”
丁惟恭礼貌地拒绝,脚步的步伐没有片刻的停顿:“不必了!不麻烦两位先生!”
但那两个男人依旧没有停顿下脚步。
叶微舟的眼睛通红,脚步则走得飞快。眼下的情况她从未遇见过,只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害怕,很有些无措。幸而身边的丁惟恭给了她实在的安全感,她紧紧地抓着丁惟恭的手,以此寻求慰藉。
丁惟恭拉着叶微舟的手,身后的两个男人已经靠得越来越近。
丁惟恭很清楚,眼下他们完全没有办法完美地全身而退。他左右张望,快速地进行了判断与反应,最终,他压低了嗓音,对叶微舟道:“看左手边的贫民居住区。那里地形比较复杂,待会儿我们一起跑进去,分头跑。”
叶微舟用力地点着头。
“记住,按照你的直觉做事。”这是丁惟恭最后对叶微舟叮嘱说的话。
多走三四步以后,丁惟恭松开了叶微舟的手,低促地提醒她:“快走!”
叶微舟应了一声。她的注意力早已锁定在贫民区,听到丁惟恭说的,当即迈开步子朝着贫民区飞奔而去。
叶微舟奔跑时的步伐迈得极大,也已经没有精力留心其他人、其他事。
眼看着叶微舟与丁惟恭向着贫民区逃去,野泽倒也并不紧张。他慢悠悠地踱步走来,向两个男人道:“另外一个是江海关的丁惟恭,一贯以来便反对我们斋藤会社的工作。叶小姐的性命、丁惟恭的性命,都可不必留着。”
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有些惊讶:“不是说要拉拢长生航运公司的钟岸吗?如果伤了叶小姐,那岂不是……”
“怕什么?”野泽哼笑了一声,“我们合作的内容可是谈崩了啊。”
顿了顿,他神情淡漠地整理了一下衣袍褶皱:“上头的决议便是采取极端措施。知道了么?”
叶微舟专心奔逃,并未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
“只是这样逃走吗?还以为叶小姐会有些别的办法,”野泽跟在后头,笑眼开口说话,“这样的叶小姐,可不像是叫我们斋藤会社吃了大亏的女人。”
说话的间隙,他从衣袍中取出了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不等叶微舟反应过来,便对着丁惟恭放了一枪。
枪声震耳,叶微舟的脚步蓦然一顿。终于在一怔之后回了神。在即将踏入贫民区之前,她停下了脚步,并且回头望去。
“微舟!继续跑!”丁惟恭对她说。
但是可以看到,他离贫民区还有一段距离。那边的两个男人也已掏出了腰间藏着的手枪,并且对准的是丁惟恭。
野泽放出一枪以后,继续不紧不慢地走来:“叶小姐,刚才那一枪我故意放偏,若是下一枪,或是让我的两个手下来动手,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叶微舟面向着持枪的男人,脑海里闪掠过无数种想法与可能。她的思绪却无比乱糟,并不清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什么也想不到。
过去的十多年岁月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可值得一提的经验教训,她似乎一直生活在安乐之中,当遇到极端危险的情况,她便手足无措,无比期待着能有人来救她。
可是钟岸在广州,二叔也不在上海。她可以依靠谁?
叶微舟红着眼睛,在恍惚间忽地记起了丁惟恭对她说的话,“记住,按照你的直觉做事”。
叶微舟皱起了眉头,灵感忽如起来碰撞她的脑海,她倏然朝前走了一步,向着那边的男人用日语喊话:“我是叶微舟!我认得一个叫田中凉介的人!”
为什么说起田中凉介,叶微舟自己也想不清楚。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可以这样说。
而事实证明,这样的确有所帮助。那边的两个男人均是抬头看向了叶微舟,连同野泽一起也望了过来。
他们都没有开枪。
丁惟恭的脚步没停。叶微舟好容易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他并未浪费机会。他迈开大步,已经与贫民区近在咫尺。叶微舟向前迈出一步,预备像是刚才丁惟恭拉住她的手一样,将丁惟恭拉向了贫民区范围内。
然而与此同时,野泽眯了眯眼,向着两个手下吩咐:“开枪!一个都不必留!”
“是!”
三个人一同扣下扳机,子弹划破空气,在地面上、墙面上激起了一阵尘土。
飞射的土石击打在叶微舟的身体上,钻心地疼,似乎也有锋利的擦伤了叶微舟的脖子与面颊。发自内心的恐惧令她产生的第一反应是向后退缩,但一见到飞扬尘土中难以前进的丁惟恭,叶微舟又一咬牙,打算往前走去。
瞧见叶微舟的动作,野泽冷笑一声,枪口对准了丁惟恭,稳稳地放出了一枪。火药味里,那阵穿透皮肉的声音也不知究竟是臆想或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