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怔了一瞬,轻声安慰道,可能他觉得你过得很好,已经不再需要他担心,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他笑了笑,说,那就好。
没有人知道,从成为“远山”的那一天起,他就在自己的卧室里贴上了一本日历,每过一天就撕下一张。
在不断扩张自己势力的同时,他一点点向于成周施压,开始旁敲侧击地告诉自己父亲,我已经有了与你抗衡的实力,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不让你好过。
日历撕到最后一页的那天,他启程回了国,约于成周在“红尾鱼”在国内的老巢,朗绰酒店的顶楼套房见面。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繁市,他重新联系上了已经快要退休的老局长高钧,向警方自首的同时,也全盘托出了于成周的真实身份和所有计划。
他转告高钧,他会亲自向于成周复仇,而警方所要做的,就是把他所记录下来的一切录音情报公之于众,告诉世人真凶是谁,给过去那些在对抗贩|毒集团的过程中死去的英魂一个交待。
给小孩一个交待。
到这里,过去所有回忆的空白都已经填补齐全,接下来,就是在朗绰酒店顶层发生的一切。
和过往印象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对于重生前那天的回忆产生了记忆偏差。
进入酒店的那一天,他所见到的中年人并不是远山的“影子”,就是于成周本人。
而在被于成周的手下从不同方向乱枪打死前,他已经先对于成周开了枪。
他想起来了于成周脸上一闪而过的怔然,捂着中枪的胸口倒在地上前,于成周苦笑着,对他说出了与父子俩重逢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儿子,爸爸对不起你。
在被乱枪射中,看着于成周死在自己枪下的那一刻,他的精神分裂症再次发作,临死前的潜意识篡改了这一段记忆,模糊了于成周的模样。
正常情况下,于成周在外出时都会习惯性地穿上防弹衣,他也做好了这次任务失败的准备。
直到临死之前,他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次,于成周什么都没有做。
如果上一世,小孩的死让于成周能够光明正大地恢复警察的身份,而这一世,小孩的存活改变了一切,令于成周不得不回到“红尾鱼”,与牧羊人再次联手。
另一个错乱的记忆,是他以为自己在重生前,仍然还是一名执行任务的警察,在上级的指示下潜入酒店,执行截获情报的机密任务。
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记忆偏差,恐怕只是因为心目中的那个执念。
哪怕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他都以为自己仍然是一名刑警。肩上戴着闪闪发光的警徽,仍然拥有着属于自己的配枪,为了“责任”与“忠诚”,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
他却忘了,从在小孩的墓碑前献上捧花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决定一条路走到黑,永不回头。
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让他受到巨大精神刺激的同时,完全失去了时间感。
即使重活一世,他曾经的PTSD症状仍然潜伏在内心深处,没有完全消除。以至于在新泰和小孩分别的那一天,症状再一次发作了。
如果不是那些在梦境里频频出现的记忆碎片,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愿意想起,那些没有小孩的日日夜夜。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7。13”人质案发生的两周后重生的,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在那之前,他独活了七年——
灰背偷偷溜入驾驶舱所在的楼层,正好撞上一帮人高马大的海员押着两个头破血流的身影走出舱门。
和这帮人擦肩而过时,他看清楚了两人后颈上的黑色纹身。
还没等他上前细问,一名大副拿着对讲机从对面船舱里走了出来,对着对讲机里的人频频道谢:“还要多亏于先生,要不是您的人及时赶到,我们船长就危险了——”
于先生?……难不成是于大哥?
灰背刚竖起耳朵,就听到对讲机里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那帮海盗也算有点用。”
“没想到真能跟着他们离开这邪门的地方。”大副在舷窗前点燃了一根烟,“我们已经收到波多黎各发出的支援信号了,他们让船就近停靠在圣胡安港。”
听到他的话,对讲机里的中年人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挂断了通话。
见大副朝自己瞥了一眼,灰背赶紧装作是一名走错楼层的游客,双手插兜吹着口哨往回走。刚离开驾驶舱的大门,他发现挂在胸口的针孔摄像头突然闪了两下红光,接着便自动停止了运作。
躲在甲板的一个角落里,灰背小心翼翼地摘下了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胸口的摄像头。拿在手里来回端详半天,才确认摄像头已经关机了。
对面监听自己的人应该也听到了船员刚才的对话,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对方突然停止监视自己的原因。
不过,既然已经有人替他解决了这个棘手的问题,船只也很快就要顺利靠岸,他便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