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觥筹交错,谢砚书敬完顾家长辈,又斟了一杯酒,侧身对顾姈说:“阿姈,我敬你。”
顾姈拿筷子的手一顿,慢悠悠放下,端起手边的杯盏,与他碰杯。
谢砚书看了眼她碗里的菜,见她今日胃口不错,毫不避讳地将桌案上剔掉鱼刺的鱼肉,放到她面前。
在外人看来和谐温馨的一幕,落在宋芷柔眼里只觉刺目极了,低头看着杯中的梅子酒,一股悲凉感涌上心头。
坐在靠近高台位置的裴渡,冷眼将少女的一颦一笑尽收眼底。
“六弟,来,喝酒。”三皇子端起酒杯,主动与裴渡碰了一下,低低提醒,“收敛些,好歹是别人家的新妇。”
裴渡乜他一眼,将酒水饮尽。
酒杯还未放下,就听见对面忽的起了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哎呀。”
随后是一阵瓷器落地的清脆碎响。
文氏忙回头,触及顾姈那件菡萏色裙衫染上一片酒水,不由皱眉:“怎么弄成这样?”
顾姈拧眉不语,只拿帕子擦着衣衫,神情复杂地打量着手足无措的宋芷柔。
“顾姐姐勿怪,妹妹不是有心的……”宋芷柔神情慌乱,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起来我见犹怜。
认错还挺快,在这么多人面前,顾姈倒不好为难她了。
“你怎么笨手笨脚的,敬个酒都能打翻杯盏!”谢夫人险些气到后仰,后悔带宋芷柔来景泰园,人情往来帮不上忙,只会添乱。
谢砚书皱了皱眉,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将宋芷柔挡在身后。
“表妹她不是有心的,阿姈莫怪。”
这处的动静不小,很快惹来不少目光。
当上首响起太后温和的询问声时,顾姈心头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也顾不上擦拭衣衫的酒水了,忙朝上回禀:“回太后娘娘,不过是衣裳染了酒水,小事而已,惊扰太后娘娘雅兴,实在叫臣女惶恐。”
太后坐在高处,看顾姈身上那件裙衫有分外明显的水渍,便出声吩咐身侧的嬷嬷:“你派个人,领顾小姐去偏殿换身衣衫吧。”
到底是世族贵女,若一直穿着脏了的衣衫,有失体面。
嬷嬷屈膝称是,抬手招了身边一个小宫婢,让她去一趟。
“顾小姐,请随我来。”
眼看太后坚持,顾姈拒绝不了,只能随那小宫婢往长乐殿外走。
当那抹菡萏色身影从身前掠过,宋芷柔眼神晦暗一瞬,转身看见谢夫人神色严厉盯着她,登时心下一紧,“表姑母,我……”
“表妹也不是故意的,母亲就别责怪她了。”
念及在宴席上,谢夫人不好摆脸训诫,只得生硬扭过脸去,权当旁桌没坐这么个人。
谢砚书劝完谢夫人,又回头看了眼宋芷柔,知她性情敏感,轻声宽慰:“若是觉得难受,就出去透口气吧。”
宋芷柔抿了抿唇:“多谢表哥体恤。”
而后抬步离开长乐殿。
殿外日光正盛,走廊左侧有个汉白玉露台,露台再过去些,才是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