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毓,“我没有资格命令镇抚司,我想着,如果有人可以在诏狱悄无声息的杀死大长老拉摩提,那么,这些人就能在雍京城悄无声息的做别的事。”
梁十一,“赵先生如果有圣上的旨意,请示下。”
赵毓,“……”
崔珩忽然说,“我就说你是操心的命,想这么多,也不会多长一两肥肉。你看看,大长老既然死在诏狱,梁大人自然责无旁贷,其他的,你就别管了,其实,你也管不了。你先回家,你们家账房找不到你,都找到我宁淮侯府去了。我让他在兰叶巷等你,说你一准儿回去。”
赵毓忽然有一种师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的豁达,“又出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
崔珩扯着赵毓向外走,等到了外面,夜风夹杂着细雨一起砸下,却砸散了方才诏狱内的腐烂与压抑。
“你不是吃了随侯在绮镇的土地吗?当地的佃农雇农还有一些贫民正在闹,说要揪你去告官。怎么,你吃了随侯石家的土地,却想要把世代耕种的小民百姓赶尽杀绝?我以为,你做不出这种事。”
赵毓,“我原本想着把土地分成五亩一块卖给他们。”
崔珩,“他们手中没有余粮,更不要说买土地的白银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是好的,可是他们怎么可能买得起?”
赵毓,“我让西北道借给他们银子。”
崔珩,“放高利贷?”
赵毓摇头,“利息比坊间最低的价格还要低三成,而且还钱的时间可延长。坊间一般是半年,一年,最多两年,我可以让他们按着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来还钱。我想着,绮镇不能再到权贵手中,朝廷怎么也要有税可收;同时也不能再让人就这样数万亩数万亩的兼并土地,百姓也要有糊口的粮食,如果丰年,最好还有些结余。”
此时,崔珩神情有些冷淡,却隐着丝丝的玩味与不屑,“你那个姓名薛的朋友找人打听了一下,闹事的人背后有人,许诺了这些人闹,等事成之后就把羡云飞以北的土地全部分给他们。现在那些人以为天下掉下个大甜瓜,闹得非常凶,看样子不把你弄死,他们誓不罢休。承怡,你想要借给他们钱,把土地卖给他们,可是有人许了大愿,人家可以白拿那些土地。”
赵毓笑了笑,“那个大愿是空的,镜花水月;我能给予的,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崔珩,“一边是需要自己辛苦劳作,借钱买地,数年甚至数十年一点一点积攒还钱;一边是只要弄死你,大片土地白白到手。你想想,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做?”
赵毓没说话。
崔珩,“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是因为同这些人没什么道理可讲。”
赵毓,“贪婪,这不就是人的本性吗?你我皆是。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多说一句话,累不死。再说,想要弄死我,也并不容易。”
果然,赵毓回到兰叶巷的家中,他那个留园的大账房正在回廊下吃小烤饼。一个小泥炉上架着铁丝网架,上面翻动着小饼和肉丝,旁边两个小马扎,坐着的就是烧火的赵大叔和赵大妈。
大账房,“东家。”
赵大妈给了赵毓一块刚烤好的饼,里面裹了一条火腿丝。
“吃,说话也别耽搁吃东西。”赵毓蹲在台阶上,像个真正的宁州农民那样,塌着身子,一口一口咬着烤饼,“绮镇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了,咱们的人有事吗?”
“没。”大账房看起来傻傻的,其实是傻奸傻奸的,“我当时一看情况不对,让咱们的人先从绮镇出来。”
“好。”赵毓嚼了嚼火腿丝,“让他们先回雍京。这次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是。”大账房赶紧答应,“只是,……”
赵毓吃完了烤饼,大账房也挪到了赵毓身边,“东家,我听说了那封债票的事,如果绮镇的土地我们不出手,哪里来的大笔银子给人家兑现银?”
赵毓感觉有些奇怪,“西北道债票兑现银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大账房,“东家还不知道?雍京地面上,凡是能碰到大笔现银的人,不管是十三行,还是晋中票号,或者是徽州钱庄,他们都知道这件事。还有,坊间也在传,十三行的现银本来能给西北道做过桥债,结果,他们的船被拦在山东。我来兰叶巷之前得了信儿,十三行的船倒是放行了,但是过直隶到雍京,没个五、六天是不成的,如果西北道等这笔银子兑银,估计到时候黄瓜菜都凉了。”
赵毓,“黄花菜。”
大账房,“啥?”
赵毓,“凉的是黄花菜,不是黄瓜菜。”
大账房到了乐了,“东家,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挑我话柄取乐。”
“不是取乐,你就是说错了。”赵毓说着还挺认真,“黄花菜凉了就凉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是这么说,赵毓晚上还是有些翻来覆去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