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似乎有人瞥见了她的脸,刚静下来的人群又沸腾起来
“这莫非便是君侯的新妇”
“瞧这模样定是了新妇出自司州越氏,据说是洛阳第一美人”
“恭迎君侯夫人”
越青雨怔愣住,片刻,微笑向百姓示意,人群中又是一阵欢呼。
又良久,车舆再次停下。
随着一阵女子低却杂乱的交谈声,越青雨扶着合璧的手从车舆上下来,一抬眸,望见一座宏阔的府邸,黑瓦红墙,玄金匾额上书“初安侯府”四个大字。
抵达涿郡的这日,是个难得的晴朗日,寒冬里的北地罕见挂起一轮金乌,遥遥洒下明亮的光辉,照映在青瓦砖片上面的雪层上。
越青雨跟在谢满衣身后,不动声色敛眸,扫视着立在门外的女子们。
前头一位,头梳八彩盘云髻,身披淡紫大氅,走上前来,挽着越青雨的手笑吟吟道
“好俊的女郎君,莫不是九天仙娥来的”她两边唇角上翘,含笑望着她。
她不知这女子如何称呼,只隐约猜出她大约是谢满衣的某位嫂嫂,轻声回“夫人谬赞。”
“不必见外,”云挽沁轻笑,“唤我大嫂便是。”
越青雨不置可否一笑。
这些女子穿着有异,气度却都凌然,见到谢满衣并不行礼,只迎着他们往府内走,谢氏门第显赫,飞檐砌玉石,门栏皆推光朱漆,府内却给她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犹似平日里无人居住,连花都不曾看见一株。
云挽沁却似明了她的心声般,开口道“此处乃陛下封六郎爵位之时赐下的府邸,平日无人居住,婆母特意着人收拾,让女郎一行人暂居。”
越青雨微怔。谢满衣口中空置的府邸原是封侯所赐的侯府。
这样一处空置的府邸都如此磅礴大气,不难想见谢府的气派。
待入正厅,落座后,云挽沁又道,“女郎见谅,家中长辈极为看重礼之一字,婚礼之前怕要委屈你一人住在此处了。”
九州礼数皆如此,她这样说只是谦卑之言。
“夫人此言恕我不敢应下,”越青雨淡然看她,起身行了一礼,“君侯自涿郡迎我,已是破例,至于夫人所说,我于礼也当回避。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家中父母远在司州,婚礼之事且要全数交予贵府,青雨惶恐。”
“此事你不必多虑,自有我等操劳。”三夫人见状,命人引她重新坐下,才笑着道,“我只觉得稀罕,我们家六郎竟也要娶妻了。”
几人又笑着说起谢满衣来,责他薄情,又斥他寡欲,满定州的女郎不见他钟情,原是眼高于顶有意要替谢满衣讨新妇欢心。
半晌,也不见谢满衣接一句话。
他漫不经心地坐在红木椅上,手指捏着茶盅的边缘,游离于这些人的谈话之外,毫不在意。
三夫人殷如雪恨铁不成钢,一边瞪他一眼,一边又跟越青雨搭话,“青雨妹妹,过几日便是除夕夜,到时我叫人来接你,一起去谢府过年去,那劳什子地规矩,哪有一同热闹重要”
“三妹想得周到,婚礼定在正月初六,便有这个不好,除夕怎么能让越女郎一人孤零零地守在这偌大府中。”云挽沁也道,“到时叫六郎来接女郎,我们一大家子在一处守岁才好。”
她说罢,侧头唤谢满衣,“六郎觉得呢”
谢满衣淡淡笑了声,温声道“问她。”
“二位夫人的好意,青雨心领。”越青雨浅笑,答的滴水不漏,“我在洛阳时,同家人隔的远,没有守岁的习惯,之前既如此,之后更不必为我破了规矩。”
二人皆是一愣,又出言相劝,未料这女郎瞧着柔婉,性情却是说一不二,始终不曾应下,只好暂且罢休。
其后入宴,几位夫人有意让她与谢满衣坐在一处,越青雨淡哂,平静坐下。
一路上,她和谢满衣之间说过的话,简直屈指可数。
她有意疏离他,他更不会低声下气来同她搭话。
云挽沁听说新妇体虚,特意命人在厅内四角都点了银炭,将厅内烘得温暖如春。
席间一派其乐融融,并不因越青雨是个外人,便有意照拂她。
这叫越青雨拭去几分紧张,松了口气,她今日身子不适,并不想与这些生人周旋。
不说话归不说话,既是午宴,总归不好拂旁人面子,再是没胃口,越青雨也抿了几口乌梅浆。
便是这几口汤又勾出她昨夜起的风寒,她头昏欲涨,支着下巴,掩着帕子低咳了一声。
声音轻微,掩在众人的说话声中,几乎不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