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疫事发突然,于他而言正是内外交困,既要听命于朝廷,还要对得住百姓,况且他先时受的伤还未好全,堪堪撑着支摇病体,主持大局。
她眸色怔忪,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谢满衣手下用力捏了下她的耳尖,语气又冷下来,“怎么不说话”
越青雨敛了眉目,想起他方才的问,“不是很熟。”
她道,“见过几次,怎么了”
“不是很熟,那,”谢满衣淡淡一笑,神色仍然平静无波,“怎敢同他单独一室”
越青雨神色空茫,将他先前被人点了穴位的话联系起来,想了半晌,突然开口问谢满衣,“你是说,他点了我的穴位,我才会昏过去”
“这怎么可能”她隐隐感觉不适,有些犹豫的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谢满衣不语,突然单手将她抱了起来,后者心绪起伏,下意识用手扶住青年颈子,语调拉高,“你作甚说过不经同意不能这样的”
青年缓慢地行至内室,将她放在了床榻上,倾身压过,头已然埋在女子头颈间,并不言语,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越青雨想将他推开,只推了两下,他便抬起头,静默良久,道,“太累了,滟滟方才只是将答应你的话忘了,非是刻意为之。”
“你别生气。”他轻声道。
青年手环着她的腰肢,头再度靠过去,敛着眼皮,声音几近于轻不可闻,“让我靠一会儿”
说罢,脸埋在女子泛着幽香的脖颈间,连气息都是极轻的,只睫羽颤动几下,叫越青雨敏感至极的颈侧泛出点点战栗,顺延而下,直直撞入胸口。
他这么可怜,就让他靠一会儿罢。
心底传出个声音来,分辨不清是不是她自己的。
“就一会儿。”她道,声音也轻。
越青雨眼神闪烁,身子都僵硬住了,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将思绪缠绕回名为波青的那味药上。
渐已入夜,光线幽微,又看不清东西了。
她阖上眼,手指蜷入掌中,渐渐的,想起一个人来。
是变相导致她如今处境的人
她的阿母,名为袁夙灯,夙即
早,灯即明。这名字有个极好的兆头,晨微霜时,光火辉辉。一如她整个人,虽生自雍州袁氏,承嫡长一脉,是家族里顶顶看重的女郎君。却因有自出生起便被定上继任家主之名、常居于天青山中、由名士授业、担家族之荣辱的长姐在前头顶着,袁夙灯得以安然自在,享遍门楣之福。
等等
天青山。
有什么自脑中剥离出来,凌乱的思绪终于得以汇成一条线。
天青有山,时落波青。
这句阿母常挂在嘴中的蔚城童谣。
阿母常常叹息着,思念着天青山的雨,越青雨便认为,这是她名字的出处。
可当她鼓足勇气去问时,阿母又冷着一张脸,对她说,你哪里配得。小小的女郎自然不懂这冰冷的五个字有多伤人,长大后的越青雨每每思及,却都痛楚难捱。
自那以后,阿母再不曾念叨过这句童谣。
她此后更是再不敢提起这话,只是心里想想,都会觉得难堪。
“波青”她喃喃出声,指甲狠狠戳入掌心里,渗出血印子也浑然不觉。
原来,能破如今困局的重要药引,竟在雍州袁氏,蔚城天青山上。
何如因果,不外如是。
越青雨心绪激荡,伤情之下,怔然掉下两串泪水来。
这泪珠顺着落在青年的大袖上,紧接着,又一串触到他耳朵上,滑落进侧脸、衣领内。
谢满衣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望她湿红眼眶,他有些手足无措,哭什么”
他不敢再抱她了,退开了些,半晌,望她朦胧的泪眼,清瘦修长的手指似乎想靠近她的脸,为她擦去泪水,却停在两拳距离之外,不敢靠近她,苍白的脸泛出点焦急,“别哭了。”
“我不碰你了。”一向足智多谋、四平八稳的谢侯面对妻子的泪水很有些束手无策,好不容易,他落下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