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宁不解,抬眼询问,“薛管事?”
陆九瞻化名薛百川,是玉石商人秦岳的心腹管事。而商队的侍卫首领薛百舟则是他的胞弟。
“我与孟兄弟同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正在为马车套马的薛松看了眼“兄长”,低头不语。
“好,多谢薛管事。”
两人踏着铜蹬利落地跃上马背,一前一后驱策奔驰,在广袤无际的天野下驰骋。
虞长宁许久未这般恣意飞奔了,此刻她犹如御风而行,穿梭于春日的如茵山峦间,目之所及,春芽初露,万红争妍,教人心胸随之阔达。
二人驰行数十里,道路收窄成线,两边叠嶂凌苍,遮天蔽日。鸟鸣猿啼似近在耳边,林寒涧肃,激潺湲湲。他们一人久居汴京,一人常住扬州,初见巍峨山景,不免赞叹天公鬼斧神工。
出了这一线天,视野又再开阔。仰头而望,群山城片,山巅藏于霞间,峭壁以云霓为裳,烟霭如遮,春翠葳蕤。
两人收回目光,路旁商贩如栉,远处楼宇重叠,人声如沸。
天姥镇里人影忙碌,他们寻了个小摊,各要了一碗扁食。面皮薄透,馅里云腿裹着虾皮,咸香四溢,豆干伴着菇丝,弹牙鲜美。再饮一口热汤,回味无穷。
用过朝食,他们在食摊老板的指引下,找到了一间成衣铺子。因要符合富商家眷的身份,只能寻贵价的挑。虞长宁想着自己囊中羞涩,难免有些踌躇。陆九瞻并未多言,拿出钱袋子,将店中最贵的几身都买了下来。
说是最贵的,却也算不得顶好。
一般富户人家都有相熟的裁缝上门量体裁衣,并不会采买成衣。故而这铺子中最拿的出手的几身衣裙也就与庞家那几位庶出娘子身上的布料差不了太多。
因虞长宁与陆九瞻也算相熟,她闲话时提起了这茬儿。
“他可真是一毛不拔,贪了那么多银两,也不给自家女儿买几身好衣裳。”
陆九瞻倒是从未关注过这一点,如今听她这么说,他不由得停下了步子。
他知道的远比虞长宁更多,而那份账簿上仅是庞啸虎贪墨的一部分而已。
若庞啸虎天生吝啬,为何会将明州祖宅修葺得富丽堂皇?若他为人低调,为何他母亲的寿宴邀请了那么多的富豪乡绅?
庞家此举非但没有遮掩自己的身家,还将此摆在了台面上……
虞长宁见陆九瞻面色凝重,“怎么了这是?”
“你不觉得庞啸虎有些矛盾?即便他不将女儿们放在心上,但也没必要克扣她们的吃穿。”
虞长宁沉吟片刻,“会不会是执掌中馈的庞夫人不喜庶出子女,所以苛待了他们?”
可是这话连虞长宁自己都不信。哪怕庞夫人真要克扣庶出子女,也没必要在衣服这些显眼的地方动手。说出去,可不好听。
更何况庞七娘子是在庞夫人跟前得宠的庶女,连她都如此,那其他那些不受宠的又是什么光景?
“总不至于是庞家没钱了吧。”
这本是虞长宁的玩笑话,可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明州那处豪宅是庞啸虎三十多年前为母亲所修葺的,也正因那处豪宅,根本不会有人认为他手中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