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蔷气得花容扭曲,恨不得吃了青偃。
青偃将一塌糊涂的画抖了抖,对着谢旌等人展开,朗声道:“希文先生作画,用的是特制的三层纸,第一层生宣,第二层半生半熟宣,至于第三层是特殊纸张,薄如蝉翼,用以防伪。”
青偃指了指空荡荡的右下角,又道:“如果这幅画是真的,沾水之后,第三层纸上会显出希文先生独有的防伪标识,大小姐,你知道是什么吗?”
谢蔷的脸涨得通红,她连希文先生作画用的纸张都不清楚,更不可能知道什么防伪标识。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青偃让自己如此难堪,谢蔷恼怒至极:“你说希文先生这么防伪,就是真的吗?完全是强词夺理!”
青偃说:“你不信,可以去找各大古董商行问,看是不是真的。”停顿了下,她又缓缓道,语气染了层淡淡的悲凉之意:“再者,据我所知,这世间已无希文先生的真迹。”
当年一把大火,夏家一族被烧得干干净净。夏希文亲自将所有的字画诗稿毁了,绝望赴死,世人把他说成什么都好,他不辩,也不容自己的东西再留存世上。
但是,当谢蔷说有希文先生的画时,青偃仍觉得,也许还有那么一两件的漏网之物呢?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希文先生画过的女子只有他的家人,并无貂蝉那样的历史女子,更何况画纸一看就不对。
青偃的腰挺得笔直,脸上郑重,眸中坚定,谢蔷虽知她说得很可能是真的,但她的骄傲已让她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狠道:“如果证明你说的是假话,你等着坐一辈子的牢吧!”
青偃回:“好。”
谢旌一直看着青偃,凤眼中有诧异之色。他不怀疑她说的是真的,可她怎么知道这么多呢?
*
回去的时候,同住的三个女兵特地离了青偃先走。
青偃的听力很好,走在后面两个的窃窃私语没逃过她的耳朵。
“怎么不叫她一起吃饭?”是方才提醒她小心海棠的那个女兵。
“你傻啊,她来的第一天就得罪了大小姐,后面有她好果子吃呢,你跟她走一处,是嫌活腻了吗?”另一个女兵心直口快。
青偃苦笑,还真是的,说好了要韬光养晦、一战成名的,谁知进谢家的第一天就一鸣惊人了。谢蔷,海棠,还有大姨太太,哎,这小鞋是穿定了,指不定这鞋里还有别的什么。
不过,去他娘的,敢招惹她傅青偃,她们倒确实活腻了。这笔账她记着,一定会让她们“好好”地还。
*
接下来的几日倒相安无事,谢蔷没来找她麻烦,至于海棠,青偃也没瞧见。
只听下人说,大小姐出去过一趟,回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这一桩事,似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没有疯狗咬上门,青偃也懒得理会,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算着日子,明日就是公历十二月二十九日。
这日要出一桩大事,这桩事也是青偃必须得抓住的一个机会。为此,这几日她借机将谢家的角角落落走了三四遍,仔细将每一处都映入脑中,即便闭着眼也能清楚下一步会碰到什么。又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让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
临睡前,习惯性地将一切在脑中演练了一遍,她才安然入睡。
一夜无梦,待再睁开眼,已是十二月二十九日。
昨日晚饭时,青偃在今日当值的两位女兵里加了点“佐料”,两人一晚上来来回回地跑厕所,跑到后来终于倒在床上虚脱了。如此,今日只能是青偃和另一位女兵负责谢家女眷的安全事宜。
青偃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谢家主楼附近。
女兵在谢家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说是卫兵,但说是下人也成。所以当送早餐的管家看见在楼下晃荡的青偃,自然而然地使唤她:“过来,把这给大少爷送去。”
谢旌有很严重的起床气,管家撞过一次枪口后就再也给他送过早饭。当然,别人也不是傻子,在被分配这活之前,早就积极地领了别的事跑了。
遇到个傻乎乎的靶子,管家内心暗喜。
可等青偃转过头来,管家的小窃喜当即被浇灭了。那日青偃直杠大小姐,他也在现场,这个新来的,可不是个软柿子,尤其听说以前还是个土匪头子。
她要是去给大少爷的送早饭,大少爷的狗脾气加上她的硬气,两人会不会打起来呢?管家的脑中已演起了打斗戏。
青偃也不想给谢旌送饭。
两人眼神交汇,又都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当做彼此没有见过面。
这时,安静的空气中落下一串带怒的声音:“早饭呢?!赶紧送上来!”
管家心一抖,想也不想地将餐篮塞到了青偃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