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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相隔数千里下（第1页）

那一大箱子衣裳都是簇新簇新的，都是用淑兰素日攒下的上好的料子一针一线制成，针脚细密样式新巧，一看就是用了心在做的。而这些衣裳无一例外，都是淑兰按照烟姐儿的身量做的。

“这明年后年的我还能摸索着做出来的，可等到烟姐儿再大点的我就只能是估摸着来了，也不知道她到时候能不能穿的上。”淑兰说着说着就有些伤感，“不过也许这些都用不上，夫人到时候定然会让针线房的人给烟姐儿做新衣裳的。”

玉香被这话弄得心里发酸，握着淑兰的手道，“姨娘放心，奴婢还有许多年才嫁人呢，奴婢会记得提醒烟姐儿不要忘了这些衣服的。”

“好玉香，若是烟姐儿自己不忘也就罢了，你可千万别提醒她，不然若是夫人不快，你定然是要第一个遭罪的。”淑兰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箱子里取出一个小木盒子塞进玉香手里，“咱们主仆一场，我是个没用的，让你跟着我也受苦了，这是我自己平常攒下的东西，你拿着就当来日你嫁人的时候我给你的添妆了。”

玉香被这话弄得眼睛发红，跪在地上半晌都没敢收。淑兰好说歹说的，她才把这东西给收了起来，“若是没有姨娘当日心疼我，我恐怕就要跟着杜姨娘一起落发出家。如今我能在大姑娘身边伺候，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

“烟姐儿能得你服侍她，也是有福气的。”淑兰把玉香拉了起来，谆谆嘱咐道，“我走了之后你就好好陪着烟姐儿，告诉她万事都要强自立些，老爷和夫人就喜欢大气爽朗的人。她终归是跟我呆久了，做事都有点畏手畏脚的，以后可是要改了。”

淑兰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嘱咐，字字句句都和烟姐儿未来的生活有关，玉香只能是含泪应下了所有事，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替淑兰照顾好烟姐儿。

她出发的日子定在腊月十四，那日她和春媚一样，先去明熹堂拜别了沈清梧和郭嬅语。也和春媚那个时候一样，郭嬅语又塞给了她两张银票以作傍身之用。

等到行礼已毕，沈清梧也嘱咐完了，淑兰有些期待的向屋外看去。郭嬅语知晓她心中所想，开口道，“昨天文家那边设宴，她们小姐俩跟去玩的太晚还没起来呢。”

那就是见不到了，淑兰心里忽然大喇喇的空了一块，但是如今所有事情都箭在弦上，她所能做的就是再给郭嬅语行了一礼，之后便由人陪着走出了明熹堂。

郭嬅语特意派了佩月前去，佩月跟着淑兰到了二门外马车停着的地方，看着小子们将淑兰的东西放上马车收拾利索，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淑兰。

“这是大姑娘让我转交给你的，大姑娘还说彼此不见对谁都好，请您一路保重身体，以后多子多福多寿。”

淑兰接过荷包，发现荷包上两边图案不一样，一边是鸳鸯戏水另外一边就是石榴花开。淑兰心里一紧，这是女儿在她离开之前送她的最后一份祝福。她将荷包贴身收了，轻声对佩月道，“你帮我转告烟姐儿，让她以后忘了我吧。”

说罢淑兰就放下了马车上的帘子，佩月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和反应了，等到马车走的远了她才回明熹堂准备跟郭嬅语和沈清梧回话。

才进院里，就见冬竹她们几个都站在门外，看见佩月回来了，忍不住拉着佩月的手道，“老爷和夫人又说悄悄话去了，把咱们几个都给打发出来了。”

佩月一脸无奈又习惯的神色，“你们几个把门户都看好了，我去大厨房看看今日的菜式。”自从淑姨娘定下了要走，府里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要在大厨房吃饭的人了，夫妇俩商量了一下，干脆就把檀姐儿她们几个孩子的膳食都挪到了大厨房，小厨房只管素日的点心还有他们夫妻俩特别的口味。

当下众人各司其职按下不表，郭嬅语被沈清梧抱到里屋，忍不住往他胸前捶了一下，“这光天化日的你想干嘛呀，马上过年了来送年礼的也多了，到时候让人知道夫妇双双昼寝，还不让人看了笑话！”

“刘有财还有于长安他们都在外面，这点事再办不利索的话我养着他们有什么用。我这阵子实在是太忙了，都已经忙到连抱你的时间都没有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还不让我抱抱你？”

郭嬅语被他这话说的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拨弄开自己的衣服，指着脖颈上的印子道，“你还好意思说，这是谁给我留下的？这两天我都快没脸出去见人了！”

“不见人就不见人吧，我们阮阮这么好，凭什么随便被人看！”沈清梧忍不住又把她往怀里搂了搂，生恐一不小心郭嬅语就跑了一样。

不过两个人初时说话的时候还一直就这么抱着，郭嬅语靠在沈清梧的怀里轻声道，“这次你们剿灭北海国，六皇子居功至伟，怕是年后就要有人再次把太子的事情提上来吧，到时候六皇子就又要尴尬了。”

“是啊，所以我让明裕先都跟人说好了，朝中若是有人提起立他为太子的事儿就赶紧出来反对，要么就把立太子这事给压下去，千万别折腾出来什么幺蛾子。陛下这个人，最容易多疑了。”

“谁在那个位置都会多疑的，等到六皇子登基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呢，到时候我都要担心冉姐儿还能不能有命在。”

郭嬅语到底是个心软的，带了冉姐儿几个月终归是有了感情，一说起这个事还真的有些担心，沈清梧对此却显得颇有信心，“只要冉姐儿一直在他的眼皮底子下活动，明裕就会留着她的一条小命。”

“难不成，六皇子打算给冉姐儿赐婚？到时候放在自己旁的亲信手里，那样是最放心的了。”

沈清梧眉头一挑，不由从心底里佩服郭嬅语，他揽着郭嬅语的肩头，在她耳边轻声道，“若真是这样，冉姐儿没有选择，我们也别无选择。”

郭嬅语长出一口气，沈清梧把冉姐儿留在身边是为了在某些程度上牵制苻明裕，防止来日兔死狗烹的结局。而等到沈家的安危有了保证之后，沈清梧又必须为了让苻明裕放心而尊重苻明裕对冉姐儿的所有决定。

所有事件里，不是苻明裕就是沈清梧受益，而厢房里睡着的那个孩子，却只是一个可怜的牺牲品罢了。想到这儿，郭嬅语只有唏嘘。

不过当天中午，原本应该去明熹堂用午膳的几个孩子都被打发到了檀姐儿的院子里。大厨房那边做了不少好吃的，甚至佩月还亲自过来服侍着他们几个用膳。

“爹娘又有什么事要商议，还不让我们过去，我又不会胡说八道的！”昭哥儿由养娘抱着放在椅子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佩月，“怎么还不让弟弟妹妹跟我们一起用膳啊！”

“三公子和三姑娘年纪小还不能吃这些，等到以后大了就能跟二公子一起用膳了。”佩月笑眯眯的回答着昭哥儿的问题，心里却在暗自叫苦。

实在不是奴婢不想让您和老爷夫人一起用膳，主要是那二位自从早上送完淑兰，进里屋说悄悄话之后就没出来。

初时一切正常，只是夫妻两个有些私房话要说。结果越到后面声响越不对，佩月在外面听着脸色都变了。这要是有个客人上门来拜见，自己是通报还是不通报啊。

这会儿声响倒是不见了，估计是两个人折腾完了累的睡过去了，连午膳都没顾得上吃。最后还是佩月下了决定，让那几个小爷姑娘一起来用膳。

不过几个孩子倒是没想那么多，明哥儿和昭哥儿已经在桌上就羊肉到底怎么烹制比较好吃产生了讨论，烟姐儿坐在那儿有些食不知味的夹着一个并不存在的菜叶子，檀姐儿则是低头猛吃，似乎没打算安慰烟姐儿。

因为这两天她好像又想起了些许关于前世烟姐儿的事情，其中一个就是淑兰离开之后，烟姐儿过了一阵子似乎就变成了一个人，正好赶上檀姐儿和爹娘的关系急转直下，烟姐儿不知为何同郭嬅语的关系突飞猛进。

纵然后来被人逼婚，结局不幸，但是在此之前，烟姐儿就已经变成了这府里一个可以强有力的，代替自己的存在。

只怕当初烟姐儿就是看明白自己和爹娘的关系不可能变好，觉得自己有了机会便在爹娘面前做足了样子，最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甚至在自己和爹娘的关系里也掺和了几脚，个中道理她到现在才想明白，所以对烟姐儿的那份心登时就灰了几分。

她无法责怪烟姐儿什么，毕竟烟姐儿也失去了那么多才做出了那些事，但这不代表檀姐儿一定会接受她的所有做法。

就算来日烟姐儿知晓了自己的所有想法，她也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后悔，毕竟比起父母之爱来说，她和烟姐儿的这一份姐妹之情，早因为多年的差别待遇而消磨的不堪一击，哪怕看起来一直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