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高中时又生了次皮肤病。嗯,但不是红疹了,我也不知道叫啥,应该是什么什么癣,反正就是长在我的大腿内侧,嗯,长的位置很尴尬,嗯。”季遇礼一连用了几个嗯字,他似乎已经醉了,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的,“我妈给我找了个偏方,就是去烫那个癣。你猜是用什么烫的?”
“什么?”许慕白接话。
“用烧热了的勺子。可差点没给我痛死,像是古代的酷刑似的。”季遇礼靠在许慕白的肩膀上,“我妈带我去了一个老婆子家,那老婆子拿了个白蜡直接就把勺子放那火上烧,烧热了直接摁我腿上。”
“我妈就抱住我的头,说不疼不疼,几滴泪从她眼里掉到了我的脸上。我就很疑惑啊,明明痛的是我,为什么我妈的眼睛要下雨?”
“那会子好疼好疼,我疼得乱动,那老婆子根本没办法继续,然后从房间里就走出来了一个叔叔,那叔叔说要把我摁住。我是真疼,来气了我就吼,你敢把我摁住我就从楼顶跳下去。”季遇礼闭上了眼,“我讲完这话整个屋子就安静了,我妈也不哭了,过了几分钟就让我穿裤子,不用那偏方了。”
“出了老婆子的家,我妈开电瓶车送我回家。坐在后座,只要把双腿叉开,不去碰那个烫的地就不会痛。我反正是没什么事了,但我妈却在开了百来米远之后停了车。她就坐在路边上大哭。搂着我,和我说,如果我死了那她也不活了。我至今都无法理解我当时的感觉,就很奇怪,就像是脑子突然被炸弹炸了一下。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条生命是为我而鲜活。”
“所以,我很怕我妈会离开我,很怕很怕。”季遇礼在颤抖,“慕白……我已经没有爸爸了,我不想没有妈妈了,怎么办?慕白……我该怎么办?我真的放不开手。”
许慕白没有继续接季遇礼的话,只是一下一下拍着季遇礼,慢慢把季遇礼的情绪安抚了下来。
“累了就休息吧。好好睡一觉。”许慕白柔声安慰。
“睡一觉一切都会变回原样吗?”季遇礼压抑着痛苦。
“我不知道,但起码你会好受些。”许慕白反而变得理智了起来,“如果咱妈一定会……”
许慕白停顿了下,没有说出那个词,“我们要做的就是开开心心地送她一程。如果咱妈会好起来,我们更需要振作起来,打起精神。我们……没时间悲伤了。好好休息,这不仅仅是为你好。”
“嗯。”季遇礼抹了把泪,重新站起身,“我们回去吧。”
“好。先等我会,这菜没吃多少,我打个包。”
…………
医院内,季母睡的很香,季遇礼买了张床睡在季母身边,许慕白没睡,他睡不着。
季父季母也是他的父母,这并不是因为婚姻关系才这么说。
早在他出车祸时他就这么认定了。
二老拿出半辈子的积蓄只为救活他,昏迷一个月,又昼夜不停的照顾。
二老明明可以放任他去死的。
这份沉甸甸的爱同样也是许慕白无法割舍的。
他缺失的父爱与母爱被二老补上了,现在却又要失去了。
无力感就像是一片海,而人溺在大海的中央,你可以往任何方向游,但任何方向都生还不了。
人为什么非要在生死中挣扎,为什么不能一直活着?
许慕白握住了季母消瘦的手,轻轻摩挲。
“妈。你会好起来的,对吧?”
…………
季遇礼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不在医院。
“这是哪?我怎么站在大街上?”季遇礼环顾四周。
不对啊,他不是应该在医院吗?怎么突然到大街来了?
他准备找个人问路,但却没人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