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熠辰眉头紧皱,“小七!你越来越放肆了!我是不是该废了你的双腿才好!”
小七的语调不觉提高了几分,言语中掺杂着些许戏谑:“您还得在床上躺上好几天,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伤口吧。至于惩罚我的事,不妨等会儿再说。您尽管喊大声点,让整个府邸的人都被吵醒,都来看看热闹好了。”
嫣然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眼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这主仆二人的互动,对她而言,如同一幕未曾预演的戏剧,充满了意外与新鲜。
小七面对凌熠辰,那份敢于直言争执乃至显露脾气的勇气,让她觉得异常罕见。
在她的认知里,传统的主仆界限分明,而他们之间,那份界限似乎变得模糊,更多的是一种深厚的友情,抑或是一种超越身份的兄弟情谊,这种情景,在这座大宅院中,尤其是大少爷凌熠辰的院子里,几乎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原本因种种琐事积压在心中的阴霾,被这眼前的新奇画面悄然驱散,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微妙的轻松感。
未待凌熠辰的怒意更甚,嫣然轻巧地移到床边,姿态优雅地单膝跪下,手中的巾帕轻轻拂过那些触目惊心的血渍和散落的皮肉碎片,每一次触碰都仿佛带着温柔的抚慰。
屏息静气之下,她宛如对待最精致的艺术品一般,缓缓揭开了之前亲手为凌熠辰包扎的绷带,一层又一层,直至最后一层,那深深切进肌理、鲜血仍汨汨流淌的伤口袒露无疑。
那一刻,她的眼眶不禁湿润,泪花中带着心疼的迷蒙,“以您的身份,怎会遭受如此重创。”
“身份,在你眼中,难道是避世的护身符,或者是钢铁铸就的不败之躯!”
凌熠辰轻笑声中藏着几分无奈,嘴角挂着一抹苦笑,悠悠叹道:“有时候,身为少爷,并非尽是荣华富贵,背后往往承载着更多难以言说的责任与重负,被迫去做一些内心并不愿意的事情。我反倒羡慕那些寻常百姓,生活在宁静的水乡,男耕女织,唱着小曲踏春游园,日子虽然简单,粗茶淡饭,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话出自不知人间疾苦之口。”
嫣然眉头微蹙,手指轻轻指向房内暖意融融的火盆:“哪怕这样一份冬日的温暖,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奢望。您身着绫罗绸缎,丫鬟小厮随侍左右,出门则是高头大马,这一切,在贫穷人家看来,都是遥不可及的梦幻。责任,每个人都有,我也不例外,很小的时候我就……”
话说到这里,嫣然忽然意识到自己即将触及不宜提及的过往,急忙话锋一转,企图掩饰:“在那些风月场所中,以卖艺为生,同样是为了家中的生计,这是我分内的责任。人嘛,应知足常乐,少爷您似乎有些过于贪心了……”
面对她的突然转变,凌熠辰并没有追究其口误,而是敏锐地抓住了另一个话头:“贪心?你是在说我贪心吗!”
“哎!”
嫣然未曾料到自己一时走神,心声竟不自觉溢出口,她故作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我倒觉得少爷您确实贪心,总是去追求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小七不合时宜地插嘴,瞬间成为了凌熠辰不满情绪的焦点,“你,先出去。”
小七捧起沉重的铜盆,每一步都走得稳重而坚决,尽管肩膀显得有些瘦削,却承担起了更换热水的任务。
感受到氛围微妙的变化,嫣然机敏地想要借机离开,刚刚迈出脚步,却被凌熠辰淡淡的两个字站住硬生生定在原地。
凌熠辰的眼神轻轻一挑,精准地捕捉到了嫣然如同雕塑般僵硬的身影,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力量:“过来——”
嫣然感觉仿佛被看不见的锁链束缚,脚下的步伐变得格外沉重,“天色已晚,奴婢应当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