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地告诉她,十七岁那年,他走过鬼门关,知晓母亲自杀的真相,见到宫城佑理……
“在碗池里,我才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摔倒了会疼,飞起来会失重,周围又总是那么吵……”
“可我更害怕安静。”
池以蓝艰涩地笑了一下,说:“很难想象吧。我居然会害怕安静。”
顾平芜只是哑然。
这一切,她是第一次听池以蓝亲口讲出来。
搁在从前,听到池以蓝说心里话这种事,或许只是奢望。在刻下,却正在发生。
她忽然意识到,虽然再怎么强调他付出的真心和信任少得可怜,但他切切实实在做出改变。
他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他是真的有一样一样地、尝试着按她喜欢的、需要的方式来。
面对这样展露出“不完美”、“脆弱”的池以蓝,她根本没办法狠下心来。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江灯在水面摇曳出朦胧的光影。
他们凭江而立,紧挨的衣服偶有刮擦,发出窸窣的声响,当他直起身来准备离开时,她还在走神。
池以蓝两手撑在栏上,偏头注视她,一瞬不瞬。
“在想什么?”
“……”她倏地挺直脊背,迅速看了他一眼,说,“没什么。”
感觉到他的视线并没离开,她转身做出准备走的姿态:“我们走吧。”
他背靠着栏杆不动:“去哪?”
她回转头,脸色已经有些苍白,带着难掩的疲惫。
池以蓝微微蹙眉,大步近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只觉触手冰凉,不由心下一沉。
*
顾平芜被送到酒店时,天色已经擦黑。
她吃了些酒店送上来的餐,就躺在床上沉沉睡过去,是倦极了的样子。
池以蓝始终坐在床侧守着她没敢走。等到半夜,池以蓝侧躺在她旁边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就被顾平芜的手摇醒。
他一个骨碌翻身而起,打开床头灯,才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
借着灯光,才看见她唇色发紫,眼神涣散,只是按着心口说难受。
凌晨一点钟,救护车来到希尔顿酒店楼下,有人抬着担架从大堂出来,救护车就开走了。
顾平芜到医院的时候不甚清醒,只记得有人一直死死握着她的手,几乎有些握痛了她。
朦胧中她听见一些日文,似乎是身边有医生或护士在劝阻,那只手就慢慢松开了。
她徒劳地抓了抓,还是没能留住。
池以蓝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里,甚至下救护车的时候只顾跟着担架跑,险些在台阶上绊了一跤。
等医生开始询问病人既往病史时,池以蓝终于有些焦躁。
事实上,他从十七岁得知身世后开始学习日文,加之偶尔赴日或与小姨对话,日常生活的日文是绝对够用的。
可是一进医院,一大堆专业名词就将他砸得头昏脑涨。
偏偏这次出行他什么人都没带,连保镖也因行程太过临时没能跟着。
为了能和医生说清楚病历,他紧急联络周扬,把还在假期美梦里的贤内助从被窝里揪起来。
周扬接到电话的时候整个人是傻的,只恨自己为何没关机。
还没等他问清楚发生什么,那头的无良老板已经下发任务。
“第一,找个日语口译,要求精通医学术语。第二,顾平芜的病历以最快速度翻个日文版本发我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