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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陈家众人对她千夫所指的情况下,微微歪头,平静地说:“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坐在这里,他就突然暴起辱骂。”
杜宣缘转头看向王擎,一字一顿地问:“廷尉正,请问这样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
王擎微愣。
他不是在评判陈父是否是个合格的父亲,而是对这个问题感到疑惑。
没有人会问这个问题。
大成的律法不讲人权。
杜宣缘再度低头,眼睑低垂,与方才一般无二的神态,却莫名萦绕着孤独与伤感,那个无数次沉默面对父亲勃然大怒的少年仿佛再现在众人眼前。
因为生养,所以有权力将自己的一切想法付诸在孩子身上。
反驳、反抗、离家出走,都是明明白白写在法律里,可以依律判刑的行为。
真有意思啊。
杜宣缘的嘴角勾起,重新抬头看向陈父,琥珀色的眼眸定定地盯着他,肖似母亲的圆眼以往常常在他跟前显出无辜与怯懦的姿态,此时此刻却像是一只发现弱小猎物的猛兽,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自己的猎物。
一瞬间,陈父就产生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当他意识到让他产生惧怕的,是那个记忆中懦弱无能的小子时,陈父刚刚被恐惧压下去一点儿的愤怒顿时火上浇油般冲冠而起。
他一把推开阻拦他的陈大伯,气势汹汹向杜宣缘冲来。
陈大伯一被推,就顺势收回手,袖手旁观着——打起来丢的又不是他的脸,若是对面没忍住像在她家里那样对陈父动手,那才叫铁证如山呢。
只是陈父一到近前,杜宣缘顺势起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
陈父的气势顿时一矮。
这时他才突然发现,当年那个不到他膝盖的小孩,现在已经比他还高了。
杜宣缘只是伸手搭在陈父的肩膀上,沉着从容地说:“尚有官职在身,阁下还请注意言行,勿有失礼之举。”
陈父打了个寒颤,即便这样的话也叫他不喜,可他却觉得肩膀上的手重逾千斤,压得他再不敢生出怒意。
面对的不再是自己的“儿子”,陈父才后知后觉到对方其实远比他年轻力壮。
他的面皮不受控制地抽搐几下,瞟了眼杜宣缘,接着极其气虚地冷哼一声,又折了回去。
陈大伯沉着脸,腹诽着这个弟弟真是不中用。
见两方都冷静下来,王擎也将刚刚抬起一点的屁股落回椅子上。
他抬手示意杜宣缘,秉公办事地问道:“陈家所言是否属实?”
“詈骂、别籍异财、自行嫁娶、不行奉养,都是父子关系下的罪行规定,烦问廷尉正,我说的可对?”杜宣缘看向王擎。
“是。”王擎颔首,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
能闹到这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