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池军孙执尔来的信,问咱们安南军近况如何。”穆骏游言简意赅。
黄池军军首孙见松,字执尔。
杜宣缘认真速览一遍这封信,若有所思道:“黄池军军首与将军关系一般,突然来这么封信,恐怕不是字面意思吧。”
“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穆骏游道。
杜宣缘却蹙眉:“他离吴王咫尺之距,这些年吴王的风吹草动,他一定是早就有所察觉的,不过追根究底对他没什么好处,他跟吴王关系密切,吴王首先针对的是你,他自然乐见其成。”
“所以促成孙执尔这番变化的,一定另有原因。”
二人齐齐抬头,看向对方,从双方的目光中读出了同一个意思。
——皇帝的态度。
“算算日子,我上次在吴王府写下的那份公文,应当早就到皇帝跟前。”
“就算他再怎么消极怠工,也总该看到这份公文。”
杜宣缘盯着信件,念出一段话,道:“这一段说最近有野兽横行,他们黄池军受其损害,问你安南军有没有这样的苦恼、可曾由官府下达过清剿野兽的悬赏。”
“这‘野兽’和‘官府’,恐怕另有所指吧?”
穆骏游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前几日黄池军中有一士卒误入深林被野兽所杀,他的妻子坚称丈夫没有上山的理由。”
他又对杜宣缘强调道:“此人与高淳刚同僚。”
穆骏游这样一说,杜宣缘便知道这人和高淳刚同得是什么僚了。
她轻笑一声,压低声音道:“看来穆将军也没那么老实嘛。”
不论是黄池军里前些日子发生的一件小事都能被穆骏游知道,还是穆骏游对两军里插得“眼睛”一清二楚,都表明穆骏游背地里另有绸缪。
穆骏游哂笑道:“要想独善其身,心眼得比害人之人更多。”
他说着,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这饲于野兽的手段实在粗糙,比不得咱们御史,失踪之人至今都不见踪影。”
这是穆骏游头一次在杜宣缘面前提到高淳刚之事。
他心中有怀疑,甚至笃定,但从未提起过。
“这位不慎死于‘野兽’之手的士卒有佳人相伴,能让精挑细选的钉子在不属于他的地方扎根。”杜宣缘淡笑道,“看来穆将军也不敌孙将军啊。”
穆骏游长叹一声,苦笑道:“在一个地方成家,心就至少扎一半的根在这儿了。”
二人又同时沉默下来。
须臾,杜宣缘神色淡然道:“说到底,也不过是野兽厮杀,想尽办法增加自己的爪牙之利、削弱敌人。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过是在粉饰。”
杜宣缘时不时流露出的漠然,总叫穆骏游情不自禁地生出胆寒。
可昔日在苍安县时,她望向万里新田眼神中的期待;阿春伤重时,她紧握住对方的双手;谈及吴王毁堤一事时,她的肃穆与难以抑制的愤怒,都叫穆骏游觉得对方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终于,穆骏游问出心底的疑问:“阁下又是如何区分敌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