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最稳妥保护林清月的办法,是把她送去魔界或者妖界避祸。
但一旦松口放人,吃下去的肉哪有吐出来的道理,以后再要回来就难了。
谢渝长睫微垂遮住眉中的情绪,“再看。”
该谈的事已谈完,冯摧起身告辞。
他掀起竹帘,忽听到谢渝叫住他,“大师兄。”
冯摧回头。
谢渝道:“等事情平息后,我会向宗门老祖负荆请罪,辞去仙宗之位。不出意外,下任仙宗之位将交给大师兄,请提前做好准备。”
冯摧的鼻尖有些酸涩,谢渝终究还是那个谢渝。
谢渝语气冷淡,还是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无暇,说自已的事像说毫不相干的人的事情:
“天都坠沉当日,祝言曾问我一个问题,百万生灵与阿月一人,孰弃孰留。”
冯摧的呼吸有些困难,“仙宗如何回答?”
谢渝道:“我犹豫了。”
冯摧听懂了谢渝的言外之意。
按照他与谢渝从小到大被灌输的教育,他们的生命中只有大道与天下,长剑冷彻,信念至纯。
信念如呼吸喝水一般自然,已烙入神魂,支撑起剑修的脊梁。
苍生为重,自我感受轻如鸿毛,百万人与一人,应当毫不犹豫选择百万人。
仙宗的道心应该极坚极软,谢渝在告诉冯摧,他已经失职了,自当折剑离去。
神灵跌落了神坛,神性中终于夹杂了人性,堕神茫然又动人,冯摧终于觉得这一刻的谢渝生动了起来。
冯摧一如宽容的大师兄,眼间洒洒落落:
“若我回答祝言的问题,我必先选百万人,再自断命剑,追随林姑娘而去。选天下,再放纵个人,我们对天下苍生,始终是负有责任的。”
“三师弟,你看我的选择,也虚伪别扭得要死,最终我既负了心爱之人,也辜负了培养我成材的师长宗门。”
“人生的答案,没有对错,只有付不付得起代价而已。譬如剑道,只问从心。”
冯摧想了想,以开玩笑的口吻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想把担子抛给我,好一身轻松带着林姑娘远走高飞,谢渝,没那么便宜的事,我也喜欢她喜欢得紧。”
谢渝道:“我以为你没那么喜欢她。”
“你想说我不如你情深是吗。谢渝,你又给我挖坑,”冯摧低头笑了,“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认真想想,她也没那么好,一身缺点,偏生我就栽进去了。”
“这三年,我想得很清楚了,要么我们彼此大度一点一起玩,你想吃独食,绝无可能。”
冯摧豪迈地大步离去,“仙宗,我永远是你的左膀右臂,请坚持你的道吧。”
朝华宫已成监牢,富丽堂皇的宫殿,被华萼大发脾气砸得坑坑洼洼。
外头看守得如同铜墙铁壁的修士们,听着里面传出来的砸东西的声响,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