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付之挽着他,还想出言安慰:“江哥,你说话呀,说你是被冤枉的,你是有苦衷的——你怎么会是那样心狠手辣的人呢?”
——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的声音也是干涩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让他有些莫名的熟悉。
那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拉着江焕诚,跟他说,江哥,你是不是被冤枉的,是不是被迫的,一定不是出于自愿,你一定还是爱我,没有背叛我的,对不对。
可是,江焕诚当时说了什么呢?
江焕诚说,猫是他做主张送给傅栖眠的,跟傅栖眠没有关系,也没有被任何人胁迫,完全是他自己的主意。
江焕诚还说,是因为他自己不在乎,才会失去自己的猫,他还说,猫在傅栖眠那里,说不定会生活得很好。
那时候,江焕诚根本就没有任何辩解,就那样承认了。
这次呢?会不一样吗?
他希望是不一样的,他想要去相信江焕诚,因为上一次的时候,即便江焕诚都那样说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相信江焕诚,更何况这是在剧情中,他们饰演的江老板和薛先生都已经结婚了,他更加应该选择相信自己的伴侣。
对,就是这样,他相信了江焕诚,相信江焕诚不会背叛他。
挽着江焕诚的胳膊在不知不觉中收紧,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江焕诚的脸,那双本来就大的眼睛,因为疾病而显得更加眼窝空荡,眼球突出来很多,就这样死死地盯着江焕诚,仿佛江焕诚再不说话,他就要直接从江焕诚的脸上挖出两句让自己满意的话来。
然而江焕诚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最后用抖动的手转了转茶杯,接着抬头,破罐子破摔似的往后面的椅子上一仰,把自己的胳膊从薛付之的怀中抽了出来。
当他的胳膊开始抽离的瞬间,薛付之的手再一次收紧了,眼中满是挽留和绝望——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江焕诚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加大力度,将自己的胳膊强行抽离了出来。
随着这样动作的惯性,薛付之也被反作用力推了一把,差点从椅子上摔倒。
但即便是这样,他都还没来得及稳住自己的身形,就又重新抓住了江焕诚的手腕:“……江、江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江焕诚,即便是在对方已经对他表现出明显的疏离的情况下。
很显然,他还没有死心,还对眼前这个男人抱有一点微茫又可笑的希望和信任。
不过很快,这一点点微妙的火焰也被江焕诚亲手掐灭了。
“薛先生,跟自己的杀父仇人,没有必要这么亲密。”江焕诚的嗓音冷淡,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看上去已经天崩地裂的薛付之一眼。
——他在看谁呢?
傅栖眠撇开了脑袋。
可江焕诚不依不挠,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还是用充血的眼睛,看向傅栖眠。
没有任何掩饰和转弯,直直地看向傅栖眠,像是正在对帝王表忠心的臣子。
可惜,傅栖眠一点也不需要这样“大义灭亲”的臣子。
他只觉得江焕诚实在是有点幽默。
这个时候,用剧情和薛付之表忠心,以为有谁会在乎他的表演么?
反正,傅栖眠不在乎,他很厌烦,就算江焕诚只是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都直犯恶心。
傅栖眠不算是那种内心很强大的人,这种仿佛被人抓着一坨屎盯上,随时都会扔过来的感觉,太让人隐隐作痛了。
他垂眸,看向桌面掩盖下自己和傅桓烨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也许是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想法,傅桓烨以及其柔软的目光,深深地望了青年的脸一眼,然后低头,用拇指摩挲了两下傅栖眠白皙的手背。
手背传来的略带些粗糙的感觉,似乎是有什么很强大的魔力,将能量源源不断地通过傅桓烨的手传输到傅栖眠的身上,胃中翻腾的感觉立刻就消失了。
不过另一边,可就没有他们这么甜蜜和谐了。
“江哥,你、你说什么?”薛付之看着江焕诚的眼睛,还在试图自己骗自己,“你,你这是乱说的对不对?肯定是……是程警官给你压力了对不对?”
不,不,不,他不相信,这种编造的剧情中,江焕诚也会背叛他吗?
一定不是这样的!
“薛先生,”程警官哂笑着,轻蔑地看了薛付之一眼,“审讯过程有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一没有用武力,而没有言语暗示和催眠,你这样单方面指控我给江老板压力,涉嫌诽谤了吧?”
薛付之的思绪突然被程警官的话打断,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本来他就没有完全恢复好,之前有疗养院的人和薛母控制着他使用手机和干预他的思想、提醒他吃药,但是这几天在船上,根本没有人管他,也没有提醒他,导致他的病情一直在往后倒退。
江焕诚的话,程警官的话,全部都像一条一条粗糙的麻线,交织在一起,最后变成一个巨大的死结,无论他怎样想要解开,也只会如同滚雪球一般,从一个巨大的死结,变成一个巨大的、层层叠叠的、杂乱的麻线团,结业解不开,缠绕住他的大脑。